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甘泉先生续编大全卷之二十一

门人顺德何鸿校刊

七言律诗

吊次邓念斋韵兼呈何善山大尹诸君

负帝元臣已赴波,天时人事奈之何!江边奇石阅时旧,下悲风感客多。万古精忠悬日月,中华大道自江河。诸君剩有纲常意,俎豆重开剪薜萝。

南岳书院枕上偶次应谨庵督学韵二首

三径低回双豸入,一心灯火四人同。天留好客须微雨,风卷残云见一松。灵药由来知有待,诸天此去尚无穷。公程王事无休日,骏马轻蹄只欲东。

万云长锁祝融峰,千里谁教笑语同。高翮岂能留白鹤?小堂元未有青松。墨流枉自悲丝染,阮籍空闻哭路穷。别鹤试弹弦尚涩,停云遥望送之东。

留别衡山唐石泉二首

何处名山可遁藏?紫云天柱寄山堂。清风明月为衾枕,阖辟乾坤共弛张。静笑千峰生雾霭,声闻十里如鸾凰。五峰已入烟霞癖,说著还家似断肠。

井地来时许共耕,八家同井作人情。约筵消得公田入,木铎恭听圣教鸣。灵鸟歌时红药舞,钧天奏罢紫云生。朱明主亦朱陵主,两洞闲云互送迎。

舟中即席和答何艮所明府

循吏千秋无续传,凤凰今复见鸣时。莫言王道人心远,且听民谣载路辞。一曲新诗闻沕穆,三杯立地到希夷。典刑乡里孤踪在,清献当为百世师。

和答邓梅坡先生

与尔同庚三十许,江门风咏亦同春。殊途达塞都归梦,到底江山不负人。肯信太山无绝顶,更开云谷了闲身。昨来耻独终行独,槁坐樵云只忆君。

病枕和答高明黎君民怀问安

短长昼夜岂须惊?长与天清与地宁。逆旅岂无诸客过?大冬谁信一花荣。形神葆合元来相,亥子调和太一羹。造物小儿何促狭?几旬来苦老先生。

和答少参王敬所访黄龙洞天华书院

黄龙昔绕天华宫,龙去宫空石几重。千载四贤开俎豆,九天万里闻声钟。说惺说梦嗟人世,无助无忘有圣功。多谢登歌水月句,凌风飞锡未来同一云:孤山病鹤未来同。。

和答文衡山内翰韵

紫云洞衡岳峰名。口紫云台,居士前身亦姓回。半夜长真骑鹤过,五峰明月待公来。三月二月春之半,千山万山花正开。独立乾坤谁伴侣?及时相赏共追陪。

乙卯元日祝圣台即事步介翁大学士自述韵

登台躩跞喜胡然?九十逢元祝圣天。炙背熙熙同舜日,齐声万万颂尧年。列宿中天扶帝座,从吾平地作神仙。明良相遇真难得,九五飞龙应在田。

甘泉先生续编大全卷之二十二

门人顺德何鸿校刊

歌类

游武夷九曲棹歌九章

一曲歌兮歌发轫,长年执柁仗忠信。志学初终一以贯,大圣忘食犹发愤。幔亭一曲峰名此去天无尽,天无尽兮路不岐,第一篙兮君休认。

二曲歌兮歌继功,或暂止息圣狂同。一篙一篙至无终,潜渊或跃窥见龙。龙德龙德乃正中,君无留盻玉女峰二曲峰名。君无唾潭君肃容,二歌赓兮君听聪。

三曲歌兮歌渐高,把缆操舟下手牢。架壑船三曲胜景前多怒涛,一篙一篙复一篙。日乾夕惕犹厉如,第三歌兮汝知乎?

四曲歌兮歌将半,地位渐高流渐峻。我生安危以为断,一篙一篙复一篙,篙篙相继不容慢。金鸡四曲峰名长鸣我和歌,四歌终兮为君劝。

五曲歌兮歌半中,伏羲洞五曲洞名口观飞龙五曲峰名。鸱鸮不昼鸣。凤德亦峰名不为隆,柱地撑天天柱峰亦峰名。一篙一篙复一篙,篙篙相继终有通,篙篙相继终有通,五歌发兮警聩聋。

六曲歌兮歌不息,天行健兮乃天德。圣人定之以无极,苍屏六曲峰名之下坐面壁。一篙复一篙,一篙复一篙,篙篙竭力不辞劳,不辞劳兮力竭,六歌终兮末由得。

七曲歌兮歌声希,驻桡倚棹如深思。行之不疾亦不徐,天壶丘公并七曲峰名相招随。一篙一篙复一篙,一篙一篙复篙篙,篙法莫传圣言微,七歌成兮试听之。

八曲歌兮歌无词,鼓钟岩鼓楼钟棹并八曲岩名下鬼神悲。圣人何思亦何为?一篙一篙复一篙,一篙一篙复一篙,篙篙此后不为劳,倚樯独坐看溪流。

九曲歌兮歌不多,天风为我宣天和。山花当舞鸟当歌,灵峰九曲峰名兀坐微吟哦。为山成亏在一篑,掘井九仞如泉何?无所用力待旦过,篙篙篙篙不住篙,篙篙篙篙略逶迤。九歌乱兮歌无声,上天之载自流行。

观庾岭梅花洞歌

梅关西南梅花洞,玲珑奇怪地呈贡。步步如闻钟鼓音,怳怳若见神人动。伏狮当门交两首,卧麟列坐生纹纵。徐观乳泉漏滴成,始悟成形如积冻。天地文章皆自然,雕镌斧凿竟何用?此洞当为天下先,善卷张公难伯仲。可惜不在大都间,遂令零乱同草莽。世间贵贱在置身,美恶加损不足云。

韶郡符太守邀游芙蓉山歌

[芙]蓉花发芙蓉山,花光●映天地间。兴来冼子亦●●,五马别驾同跻扳。山中何所有?玉泉井珊珊。井中何所有?十丈吐红烟。其下何所有?藕大大如船。惟其大如船,是生十丈莲。始知万物有根本,知本可与●先天。四人一笑下山去,世间此[意]谁与传?此意谁[与]传?谁与传?

游南岳途中晚枕念丹山少汾朔至今六日渺无来耗作歌迟之二章

月之朔,明复生。日六更矣升复升,日月逾迈无留情。我怀伊人,渺不与我。寄声长江,风雨何溟溟。君来不来我西行。

我西行兮路何之?芙蓉之西西更西。路堂堂兮不岐,中行独复畴因依?祝融洒落无朋侪,望伊人兮胡不来?必有以也何迟迟?宁使予兮心悲以猜。

赠贰守中峰程君考绩之京歌并序

●堂中峰大夫三载秩满,将之京。李谭二生以庠师●●教诸君之意,联鳌峰李别驾之赞,来请赠文。[甘泉]子[曰:善。]中[峰]子学於阳明公,吾道义之契也。●●●●●●不●●为[则]可。夫中峰[子],道义之契●●心发乎性情,情见乎辞,不可已也故曰可。若夫请,则吾以衰朽戒文矣,戒而破焉,其情必逆,故曰不可。中峰大夫闻之辞焉:「夫俗吏簿书之事,则或可几及,至於以德化感人,使民兴其同然之心,则吾未之有也,尚敢蕲法言乎!」甘泉子曰:「道德之化,大夫有之矣,乃辞而不居焉,大夫之谦也。夫谦,德之盛也。中峰大夫师事阳明公,则传习焉,则卫侮焉。交於合志之友,则如同气,如骨肉焉。推是心,则事君尽忠可知也;推是心,则事父兄孝友,夫妇尽义可知也。嗟夫!旁观於斯世,风俗之偷也甚矣,其惟若人乎!自若人望风者之为偷,而道义之化丧也。自若人之背师以媚权也,则化之不特一邢恕也,而师传之道丧,将闻中峰大夫之风以笃焉。自若人之挤井下石,而卖友交兵,则化之不特一耳余郦生也,而朋友之道丧,将闻中峰大夫之风以笃焉。自若人杀妻以求将也,则化之不特一吴起也,而夫妇之道丧,将闻中峰大夫之风以笃焉。自若人之谇语而紾臂也,而父子兄弟之道丧,则化之为秦民者滔滔也,将闻中峰大夫之风以笃焉。自若人之卖国以负君也,则化之不特一秦桧也,而君臣之道丧,将闻中峰大夫之风以笃焉。」或曰:「若是其备乎?」则应之曰:「夫五德之善也同根,五贼之恶也亦同根。鄙夫患得患失,苟患失之,无所不至矣,斯之谓同根。是故为背师媚权之事,则可为下石卖友交兵之事;为下石卖友交兵之事,则可为杀妻求将之事;可为杀妻求将之事,则可为紾臂谇语弒父与兄之事;可为紾臂谇语弒父与兄之事,则可为卖国负君之事。夫尊师斯信友,信友斯义妇,义妇斯孝亲,孝亲斯忠君,斯之谓同根。是故观一可以知其余矣,观人可以知时化矣。五化者,大夫有之矣,大夫何让焉?夫中峰者,中峰也,中道也。中道而立,能者从之,不能者亦已焉哉!作中峰大夫赠行序,而联之以诗,畀诸庠师登轴而赠焉。夫庠师,风化之地,而大夫之所作新也。诗曰:五马既良兮,副驾骧骧。冰玉相清兮,与坐黄堂。我衣之长兮,我佩之光。君今最去兮,谁与翱翔?天关怅怅兮,念之不忘。念不忘兮何如?愿言归来兮,毋留帝乡。

寿李南乡用方贤契六十一歌

东林父子时所稀,两世契义无或遗。为人解纷亦无取,乡里人今知感之。乃生震器姓南乡,襟怀轩豁声琅琅。口如悬河惊四座,面如松柏凌秋霜。岭海名家能有几?伦门霍门皆倒屣。花甲重逢号耳顺,名公大篇耀闾里。排辰次第开寿筵,尽楼箫鼓何喧填!我聊走笔一寿之,南乡续作南山篇。

贺院使阳谷吴君华诞歌有序

   广信郡侯吴子将寿其家君太医院使阳谷公七十六华诞之辰,因问寿於甘泉子曰:「希孟也不佞,敢问寿亲之道孰为大?」甘泉子曰:「大寿寿人。」曰:「如斯已乎?」曰:「大寿寿民。」曰:「如斯已乎?」曰:「大寿寿国。夫三寿者,天下之达寿也,而年齿不与焉。」曰:「何谓寿人?」曰:「古之神农氏忧内外之感,寒暑七情之交,民有夭札,是故尝百药,制为医道,以延民命。后世圣人精之,而良者务焉,故有太医院之设,府州县之医学药局,以前民用,延年益算,非所谓寿人者乎?故曰:为医者必获足福有后,子孙以昌,祚脉以长,长民侯王。今之君子,其姑苏吴士奇氏以之。故以医道遇君,百休是臻,蟒玉是申,其流庆仍云。」「何谓寿民?」曰:「医后之昌,长民侯王。昔者尧舜之王天下也,见民之有欲无主乃乱,利害相攻,贼灭无伦。是故为之建邦启土,树以君公,承以大夫师长,以教以养,民以康宁,化化生生,左右成能,故其民称仁寿之民。今之君子,其广信吴侯以之。承福於家?敷锡於下,吏治民安,扬名显亲。」「何谓寿国?」「国依於民,民依於主。保民胥康,邦乃其昌;祈天永命,万年惟王。故其国称仁寿之国。今之君子,吾於吴侯之治郡盖有望焉。夫阳谷君者,德以寿人,故其征也寿民;功以寿民,故其究也寿国。夫三寿,一脉而已矣。因叙而丝之以歌,寓以为寿筵侑觞之雅云。

东日曦曦兮照阳谷,君如日之升兮寿无垠。无垠兮平格於天,三寿齐极兮开寿筵。我歌侑觞兮,一唱三叹有余音。

寿汤九山先生七十一华诞歌有序

   九山子汤子民悦少有朴茂之资,总发时游江门,衣深衣,垂大带,非礼不动,毅然有古人之志。甘泉子见而奇之。博记而能久,出口诵古书,记全篇,滚滚不啻数百言。长游邑庠有名,不利於进取,则自告去而当之,知者每惜之。今年十一月二十八日,为七十一华诞之

[送龚沙溪宪长迁湖广右辖歌

沙溪参藩今总宪,袖里龙泉今百炼。春生秋杀天何私?白日青天人共见。有脚阳春去复来,广人再睹春]风面。帝念湖南为帝乡,右辖须得千夫良。简俾明公捧檄行,直从岭表趍岳阳。薇垣三日足甘雨,湖岳为尔生辉光。甘泉野老无拘束,脚底洞天三十六。神游衡岳四十年,祝融招手坐青玉。愿公无禁朱陵关,鹤驭来时春草绿。据康熙二十年本补字

赠方伯查先生得请致仕还吴门歌有序

   使君赠查公穷窿也。查公,吾素雅也。昔予为南宗伯,奉命祭告祖陵於泗州,查公为颖兵宪,来会祭。初见欢若平生,开心见诚,町畦不立,知其人矣。泗之师生请予讲学於庠,查公在座焉。闻之与人人欢喜,可知其人矣。及予休政归甘泉,公不作鼓吹,列仪从,独乘肩舆顾予於草庐。予卧不及道迎,未开正门,则从侧户而入,登堂,立读屏上书崔清献公「无以嗜欲杀身,无以货财杀子孙,无以虐政杀民,无以学术杀天下后世」之训。及予出,则二人者欢如平生,无以异於泗上之时也。呜呼!可以知其人矣。今夫人居则出肺腑,倾倒於势位之时;一失势,临利害,则反眼若不相识,反挤之井,从而下石焉者比比,诚如昌黎之言矣。则公之势位(想)[相]忘,穷达不相背负,岂不贤於寻常万万矣哉?公位广左辖二载,民皆安之,若再少需焉,则京堂卿相可至。公不取焉,忽然连上三疏,得允,拂袖飘然而去。以方古之疏广受,未知如何耳。则夫世之藉孔方,排金门,入紫闼,而以骄人於白日者,又何如也!甘泉子叹曰,因为短歌赠之,而序其所以作歌之意云。

使君邂逅淮泗间,钦予祭告祖陵山。倾盖桑阴已定交,町畦不立忘机关。我归甘泉公省辖,十载睽违如一日。忽如公车顾我庐,正门未开侧门入。赤心置人人腹中,老成自有古人风。今之君子势相压,予将蹈海谁予容?始知平易能近民,民亦感之如亲亲。咸愿借寇过一载,公胡求去忘斯人?叫阍春夏连三疏,赐一俞允千金过。五湖三江月相候,得归便得谁争那?道傍啧啧贤大夫,两疏之后讵云无?归去遗安有余地,有余不尽贻孙谋。

寿封君骆芸庄先生八十华诞歌有序

   芸庄先生者,吾郡节推骆容山先生之严君也。生於山阴,隐居山阴,慕山阴前辈王载风流,陶养性情,不为外诱,优游於山水之间,惟以读书教子为事。贤郎容山名居敬,登荐贤科,来节吾郡。吾郡赖之,上下贤之,多委之政而政平焉。不有此父,曷生此子?及观其子,益知其父,芸庄其贤也已。今年□月□日,为芸庄先生八十之辰,容山有王事靡(监)[盬]之叹,叹不得归寿也。予表侄陈舜典兄弟请诗寿焉,甘泉子曰:「寿也。然而寿有大小,今人称觞戏彩,乃人子之疏节也。若夫子以善养,立身行道,扬名显亲,使天下称骆氏为有子,乃大寿也。歌以为侑觞之助焉。

我闻芸庄先生八十龄,皓发朱颜神气清。胸中珠斗罗纬经,有时访戴访兰亭,有时点笔写黄庭。人言南极老人精,不然南镇之降灵。甫申世出生宁馨,早攀丹桂掇其英。立身行道显扬名,广施善政芸香生,大官委政政乃平。家翁上寿寿筵成,招邀刘阮揖长庚,斑衣渺渺滞仙城。我歌侑觞慰子情,大寿善养子道能。

折山高歌折山在宜章县

折山之高高莫俦,刺天拔地,人莫知由。郴章平地在上游,一水千里趋衡州,不能一里二里五里十里急滩流。等之折山之一在岳头,方寸之木高岑楼。始知为山不在高,有人则名,名则呼岳,祝乃崇封禅褒,精气磅礡藏灵修。嗟哉!为人亦如是,形体心性无乃异。九尺四寸食粟耳,践形惟肖肖天地按韩文公序文亦只云郴岭极。

劳罗国子一泉子钟卜筑衡岳代成终歌

[一]泉亦自甘泉分,曾在南雍讲院闻。生来奇气颇不羁,阿翁祷岳神降之。别后蕴藉更舂容,非复吴下之[阿]蒙。顷岁携书托南台,蹁跹老凤将鶵来。昨书闻予筑衡岳,寸木片瓦以自诺。今朝挟子来托居,[探囊挥金]宁顾余。买田舍傍赡来学,祠亭厢厨水沟活。嗟哉!之子仗义慷慨有如此,喷薄夸比安足数!会看奕世二业成,岳神呵护天下名。

送思州太守朱双桥歌

天目插天,苕溪遥遥。和气郁积不尽,三江五湖头。生贤毓秀多,湖州有美一人,朱君守正怀乾者号双桥。中怀耿介,服美多修。昔在江都治死狱,不以惟富自嫌,置人於非辜,天心天德群疑昭。三年垂翅来佐韶,[饥]餐凤竹实,渴饮曲江流。帝念贤者宜治远,远●●●先怀柔。双桥琴鹤即就道,慷慨万里行[招摇,思]州土民望霖雨,雨不择地沛崇朝。会看报政为前席,鬼神不问问氓谣。甘泉野老洗耳听,藩臬待尔来同游。何似纷纷反眼子,过门不入仍相訾!

义士李味泉歌有序

   李味泉者,义士也。予与其父子兄弟叔侄,通家友也。味泉友林勿欺,今年三月内,一家以疫死者七八人,人皆畏之。味泉独忘其身,医生敛死,一无所避。史称庚衮守人所不能守,行人所不能行;然衮犹周旋兄弟之难耳,味泉於友,其势尤难,殆将过衮者欤!予既扁其门,复歌以表之。

穗城城中李味泉,皇皇华冑出水门村名。少年病目废举业,托术岐黄广济人。凤冈林子莫逆交,一疫身死七八亲。寻常莫敢登门问,李子一一收亡存。诚心疠疫不能染,今贤何讵非古贤?世上纷纷市道交,反眼不识宁愧焉!即今遁迹蓬蒿下,特榜门闾为世传,纪纲人伦风俗淳。

喜曹沙溪太守得公论稍伸,暂从省短歌。

沙溪美人服美服,平生骯脏不谐俗。彤庭独立豸不偏,东隅垂翅犹未复。隐之来歃贪泉清,成之来访美仙躅。不禁直气乾上官,暮金不受还遭缚。所赖人众天乃定,公论中裁伸未足。归舟白发倚门闾,勿以艰难道衷曲。从此重磨百炼刚,刚柔变化道机熟。

维扬成孝子歌有序

   成孝子名进,平日耕田养母,不曾读书,以孝行称。甘泉子请督学给衣巾表之。

甘泉山杨州亦有甘泉山下成孝子,白日捐身救母死。母病旦夕在须臾,人言人肝可以起。进也持刀入密室,愤捷再割肝在几。刀肝旋盎有如神,汤进母起子仆地。梦神告以老屋茅,燃灰一涂血即止。我逾泉山造其庐,疮痕犹带哀哀气。相从拜我广陵墟,尔有余师皆在尔。学问灵根何必他?尧舜之道孝弟耳。昨日有书来问询,负笈会须轻万里。不须负笈挟书来,立造神妙无文字。

约二李上白云歌

李浔冈,黄门郎,文力可以扶九鼎,九鼎之重只手扛。李青霞,司马嘉,诗文冼少汾称之有如堕地驹,千里奔逸信手拏。天关翁,病羸癃,奄奄气息,教思无穷。自从一日得二子,意气直上於青空。区区文字不足工,直欲与二子驰骤於千圣万圣四通八达天衢中。葛藤斩断葫芦缠,连袂跳入白云嵿上第一峰。回视薨薨如蠛蠓,渴饮丹井九龙泉,饥采山上千岁松。达观乎!无始究竟以无终,天地万物归玄同。

寿别驾欧梦月七十一华诞歌

郡侯梦月子欧子,逢辰六月十有二,寿跻从心矩不踰,幔亭高张王母里西邻有百岁母。此月此日彭祖仙,梦月昌期降神始。始终小计八百年,吾且少之何乃尔?寿之大道入无穷,直须悠久同天地。

爱牛歌感时

嗟嗟觳觫君,吾以子为命。朝田如偶耕,暮饭至夜竟。有虎吼南山,愁尔为吞并。未晡驱下来,爱至故深警。念兹生人功,可忍杀老病?齐宣过堂时,一念即王政。圣人禁宰杀,著之於律令。谁开此厉阶,作俑无后省。如闻胡令尹,示为民溺拯。早下军饷令,劫牛连乡井。不日牛群空,空身入贼境。田芜民化贼,利害谁能定?何时见天吏,长泪向空迸。

凤凰山歌

增城九重仙记云凤凰山,千峰万壑重重环。土膏云母皆可仙,罗浮西下水一边。旧有凤凰止其巅见古记,凤凰一鸣彻九天。再鸣文明闻世间,何仙崔相居相连。●●●●●一,景胜与众乐乃全。输县大夫遐●●,●●●百供粥饘,夜梦口口称瑞贤。壬子正月初九日来宿书●●●口念瑞贤●●●●而觉书院弘开此兆先,吉士蔼蔼从今●。举业德业无二原,德行道艺合一诠。望翁春翁然●然,奔走童冠合百千。天地再始壬子前天乾地支壬子正月,●诗作者谁甘泉。

九思九歌有序

   所思,思所之也。甘泉子年将九十,犹不赖於时,有避人避地之思,踰河蹈海之志,是故托之九歌焉。

我所思兮在清溪,潮水山泉天下奇。倏忽雷鸣忽龙蛰,变化大小无常时。予欲在往观化机,精舍作者谁朝仪朝仪者,清溪黄照府绣也。。我所思兮在曲江,帽峰者杳杳开书堂。左邻元公亦偶尔,太极心性图相光。静倚芙蓉以当妓,光风霁月谁能量?我欲往居报郴阳有朱则之旷、欧启河策诸贤,六邑之士来翱翔。我所思兮在武夷,线天名一线天,旧有书院。路上行人稀。九曲棹歌声韵微,齐语楚语群咻之。予将欲往亮非远,[九十]出门行杖藜。我所思兮在福山婺源县,有精舍,斗山徽州城山齐云岩名[出云阁]。六邑之秀同跻攀,默翁默成无一言。予将欲往亮[非]远,无乃衰翁柱杖前!我所思兮白鹿洞,风吹五老毛发动。书院枕流漱齿溪上有文公书四字刻石清,心性一图王子供。太守溱,字公济,[编]石为屏,刻於书[院]前。予将往观亮非远,鞭龙化杖云仍送。我所思兮在九华,中华峰名嵿上为吾家。洒落中居[控]四维,[如精中]军敌四邪。予将欲往亮非远,湛然池[州]江[边]堂名发[轫齐]山山名崖。我所思兮在新泉,地发眼长涓涓。诸贤云集观[我]生,积累可以成大川。萧子台高系去思诸君买地[为]作去思亭[於]东边,院中百卉弼唐迁。咏归一调久欲绝,诸贤翕与[端]溪王司徒主之传。予欲从之亮非远,自然堂外同此天。我所思兮在维扬,弘开书院葛氏倡国子生葛涧兄弟捐赀与地。。甘泉山杨州三十里山名麓江湖缃左江右湖,楼栖云汉摘星象。恭书敬一维天章,杏树坛前柳道长,执经诸子还相将。我欲一往亮非难,锡飞瞬息无长江。我所思兮在南岳,紫云旧有甘泉宅。粤泉右泉出粤洞[●泉]左泉出●木洞流●●,天柱南台全胜得。中夜神明玩莫测,[予欲]坐观自然,暂将柱杖倚南极。据康熙二十年本补字,「粤」作「奥」

扫壁歌

扫壁歌,造物小儿如我何!小身觅身不见身,大身天地民物同包罗。不见身,从他陵轹如他人;同包罗,一体痛痒知搔爬。一体痛痒知搔爬,挤井下石何心耶?己闻闻言反笑语张提学说广东乡宦之薄。,自乡自毁自可嗟。夫子同人道不行,乘桴浩叹空遗声。乱曰:扫壁歌,穷亦已矣兮!咄咄伯有自为厉兮!昨宵天地亦噫气兮六十月大六风!长叹一声天地闭兮!

辞类

息交辞

归来乎!而嗟余其归矣。振蓑笠兮!解朝绯矣。东西南北之人兮!安所不之矣。南山有鱼兮!西山有薇矣。斥家事兮!返吾庐矣。水宿山栖兮!忍其饥矣。息交绝游兮!否需何时矣。昔丙冬而余归兮!亲交惜旷违兮!存省渠渠矣。今也头颅非昔兮!周旋莫支矣。请息交以绝游兮!将掩柴扉矣。兀坐一榻兮!高枕羲皇矣。问者就榻兮!不知不知矣。经纶无能兮!长理渔丝矣。辞曰:息交绝游兮!乘除周游兮!罔休兮!铁江宅前江名滔滔兮!夜收丝兮!已而已而!

吊辞

维嘉靖壬寅十有一月二十九日,前南京兵部尚书湛若水谨以三香拜而三匝,吊於三忠文陆张公之灵而三叹焉!其辞曰:悲宇宙之无穷兮!而生人之多艰。慨兴亡之交迭兮!而天运好常还。奕举措之恒舛兮!一子以之乱盘。惟岳王之死忠,死其所也。惜在军之君命,犹执义之罔坚也。何有宋之忠厚兮!而辗转亡於海堧也。自古莫不有丧兮!繄独使百世有余叹也。惟国君之死社稷兮!何逐逐极地而穷天也。胡郡公之忠耿耿以蹇蹇兮!不能济主於艰难也?岂大运之既去而莫留兮!人胜天而则然也。彼胡元之诚夷兮!昧此三恪而舍旃,存宋祀於之一丸也。宜国祚之不昌兮!嘻猗哉!繄我明之表大忠而显慈元也。揭日月而中天兮!扶纲常於既颠。

望白藤辞有序

   望白藤者,甘泉湛子将访白藤王府高伴读德魁先生,阻风二日,不能济而作也。念灯火之伴,感今昔之怀,情见乎辞。

蹇胡为兮江之湄,率旷野兮吾道其非。夜漫漫兮星不辉,风猎猎兮吹我旗。进楼船兮风泊之,蹇独立兮怅望。怅白藤兮望所思,洪涛舂天兮烟雨霏霏,一水盈盈兮犹叵前期。予之不济此兮!命也若之何!其已矣乎!返棹捩柁兮归来乎而!

赠提鹾吴子得告还金陵辞有序

   或有问於甘泉子曰:「古有三黜而不去者,何居?」曰:「彼以不去为道者也,柳下惠其人也。为士师,直道事人,三黜而不去也。」又曰:「人有三留而不住者,何居?」曰:「此以去为道者也。」「今有之乎?」曰:「提举吴子宋英师程其人也。」为提举一载,不肯枉道事人而去也。始辞焉,抚按藩臬守巡盐法诸君合词曰:「子乃一载,守职奉公,子未可以去。」既而再辞焉,诸君合词曰:「子方学政兼修,何乃苦辞?勉留效职。」既而三辞焉,提督暨诸司合词曰:「既子高尚,似难勉留,其少待诸司会议焉,宜遂子志。且子清慎空囊,宜助津夫,以示优奖。」又曰:「宋英岁余在职,已见操修。未老乞休,尤征知足。宜加崇尚,以厉士风。行札县官,优礼免差,以奖恬退之风,以为政教之倡。」甘泉子闻之,叹曰:「今之昏夜乞哀,奴颜婢膝,以丐寸进,以丐不去者,视吴子何如也?其二疏之亚匹矣乎!余病不能为辞以旌●●●曰:

●●●头兮不肯住,子佩之良兮子衣之光。南风潇潇兮送轻航,拂袖石门兮江水泱泱,拨烟雾兮出大荒。心夷齐兮!彼贪泉其亦何伤!岂隐之其后裔兮?何用不藏?钟山与高兮!江水与长。嗟子之去兮!谁与予翱翔?长扃天关兮!啸歌乎白云之阳。

赞类

赞义哀图阳明公像

是为陈子义哀之图。噫!陈子之义之哀,陈子自知之。何形何图乎?而其亦犹乎阳明之良知即孟氏之知,孟氏之知即天地神明之知,天地神明之知,阳明孟氏神天自知之。天地寂矣,孟氏寂矣,阳明寂矣,谁其知之?其知其寂,自寂自知。寂感之间,执天之机。

故门下监生攸县陈生论第三子作以书葛来见,持其先人画像求赞。

古貌古心,江湖性气,风月胸襟,此非敬所陈子之真乎!缄怀默默,执礼森森,宛若敬所优游观光之馆,壁水之阴乎!

自赞周自正所传祝融观日小影

嘻!是耶?非耶?形耶?影耶?神疑耶?何对之若惊耶?遶之三匝,若盻而转晴兮,其贞吾之贞耶?肖我者周生荣朱耶?假尔形成耶?加之丹青耶?而所谓真吾者,与天同清,与地同宁,与日月同明耶?颓乎八十翁之茕茕,走三千里之云程。跻南岳七十二峰之青冥,夺竹攀藤,而同登祝融绝顶之棱层耶?群物未动,天鸡初鸣,吾与尔追逐云星,坐日坛,断将迎耶?海底发光,彩云闪烁而捧承耶?於斯之时,嗒乎若忘其日耶?我耶?我观日耶?日观我耶?自观我生耶?久矣予梦。予知命之庚,日中见相,何兆何征耶?人见火轮,我见水晶。本体呈露,渊渊其澄耶?阳根於阴,斯理甚明,谁能肖我?我梦非形,不闻不睹,无臭无声。或曰水流,或曰云行,或曰月华,或曰日精。万变无事,主翁惺惺,战战(竞竞)[兢兢],临渊履冰,我日斯迈而月斯征。呜呼!小子是听。

增城尹万竹寿官真赞

於乎!举目如见大宾,峨峨其冠巾,袅袅其书绅,非罗浮之月,即西樵之云,无乃凤凰龟鹤之神乎?望之俨然,挹之也温。或曰:「此非万竹尹先生之贞?人谓不可一日无此君也。」於乎!四五十之老友,南北之求,畴若其人!畴斯其人!

安福宇齐王子传吾真而归请自赞

前村宇斋子王子既图甘泉翁之形之象,而王子侍焉,诸弟子环而观之,咸曰:「其贞德先生与王子之形哉!」翁曰:「贞我何形?」又曰:「是贞得王子与先生之象哉!」翁曰:「贞我何象?」夫贞我浩然超乎天地,万物与之下上。贞我何臭?贞我何声?充塞流行。」或曰:「相见於墙,相见於羹,浅之。惟勿忘勿助之间见之,惟一惟精,自然天成,斯时也,贞我如如,从人描画,从人丹青。」

黎韶山先生真赞

客有捧其考之画像来求赞语者,张之堂壁,甘泉子遶之三匝而三噫气曰:「毛发欲动,何裔裔耶!左之亦左,右之亦右,转睛怳欲相视兮!兹非韶山子黎氏耶?非耶?是耶?否耶?似耶?若缓辔黄屋之前,春风煦煦,弟进又耶?优游玉河之堤,读书中秘,蔼蔼吉士耶?峨峨豸冠,激昂正气,名侍御耶?代巡江右,民安吏治,至今颂之,前此无二耶?人有宿毁孔像,先意承志,五经累累,出肠胃耶元人以帛书五经为孔圣肠胃。?尔乃明目张胆,飞章万里,抗疏丹陛,敷陈大义耶?职家食,爰有乐事,乐叵丹青,形假天地,悠然而逝,归耶?寄耶?

自赞欧启河所画贞影

欧生既绘甘泉翁以归去,或曰:「兹绘也,似与不似?」则应之曰:「似与不似,此言何谓?且问兹绘肖我?我肖贞我?贞我肖天地?天地未肖,万物未备,而徒索我於影响之间,与求马於牝牡骊黄者何以异?惟相见於羹墙,仅想象其一二!」

李鳌峰别驾真赞

甘泉子嗒然宴坐於新新之楼,有贤二子於於然捧轴而来,排闼而入,展之堂所,则见夫一丈人者,其形魁然,毛发皤然竦然,其口默然,其衷渊然,其目卷然,若营四方,若顾予盻然,若亲情之惓惓然。何冠之峨然,而衣之襜然,坐之凝然,威之俨然,貌之温然,不言而听之也若厉然。此非鳌峰别驾之真之洒然乎?其然?不然乎?至其神之浑然,不依形影而立,卓然超然,则有莫知其然而然也已。

自赞朱则之所传真影

一幅全天,浑然廓然,一老若穷禅,丝毫不存,气若浩然。有生一贤,拱立於前,不问不言,不言而其意已传。无声无臭,四时行焉。此非泉翁与朱则之之真乎?

自赞冯仕卿所传真影

如钧范物,假我形神,神则无形,形影从人。丹青惟神,肖天以成其能。或曰「见於墙羹」真乎非真!吾无行而不与仕卿者,冯甥冯甥!

自赞南安陈补之所传白云(贞)[真]影

白云霅霅,峻极於天。有一老村,头戴莲冠,默而不言,其意若传,中天地人,彷佛湛子之贞。左方一贤,似慎斋君,老学益勤,跻八十春。右方誾誾,如冼少汾,自程方山,西来鹤园。次左申申,浔冈黄门,敛疏帝阍,黄华藏身。右次吴南,毛骨竦然,大笔如椽,愈大愈神,海若愁焉,窃卷山云,归逾庾关,非遭白猿,安期定嗔。

自赞谢生所传真像

嘻!此谢生知远惟近侍泉翁之贞乎!肖乎!谢生速肖泉翁,泉翁速肖天地。天地不言,神化无意,师传授受,口耳俱废,泉翁本来面目。应曰:「源泉混混,便是谢生面目本来。」应曰:「知远知近无涯。」问之源泉,曰:「渊泉如渊。」问之之近,曰:「至近而神,维近维源,丹青不存。默而成之,不言而信,复归乎浑沦。」嘻!斯其肖!斯其贞!斯其神!

自赞卢希商所传小影

希商希商,子既索我言语於答问矣,又索我形影於丹青耶?子既索我形影於丹青矣,而又索我文赞於有声耶?子自形我,我固无形。子扣声我,我本无声。无声无形,浑乎与百物同生而四时同行。

自赞张廷文所藏侍坐真影

廓乎一图,如载天地。默翁居,张子侍。或问翁肖乎?而似不似?翁则默默。或问也肖乎?不似与似?则默默。也与翁相似乎不似?翁与生默默而对以意。似者未必似,不似者未必不似,嗒乎形体之中,而超乎形骸之外,天之均禀,同畀上下,四方古今往来,浑然同气。廷文未始不肖乎翁,翁未始不肖乎天地。瞻尔践形,慎勿玩视。

自赞桂阳何正受所传真影

尔形尔容假於上天下地。尔麟尔玉,假於明皇圣帝。尔丹尔青,假於西门刘氏。尔神尔真,则不可假於人,人亦莫能假,虽巧笔无以貌似也。侍侧何生,尔卷尔轴,独观我生,忘乎其形而得其意,卓尔跃如,参前倚衡,默而识之者即是。

封君中山郭君真赞平川黄门尊甫

猗欤伟哉!此中山郭君之真乎!其容貌蔼然,若由中而动乎!其冠峨然,若由中而正乎!其衣然,若由中而整乎!其目炯然,若由中而视乎!其体挺然,如中立不倚乎!其心若澄然,默以中思乎!望者肃然敛衽而过之。

自赞张省斋所传真影

省斋,尔见我面而不能自见尔面,我不能见我面而能见尔之面,岂观人则明,观己则眩耶?省斋省斋,盍相忘於形骸之外,而反观本来面目之善耶?所不能言,而相对默默,以神相禅耶?

故李君韦庵像赞

於乎!展图而视之瞠若,何巾之峨峨而带之弱弱,宛若故人常庵之在寥廓乎?是乎?非乎?其番禺老儒之宿学乎?非乎?胸中磊磊而落落乎?非乎?不为虐兮而善戏谑乎?非乎?谓贤郎东贰守也之转湾而抹角也乎?非乎?吾聘致沙堤之西宾而设席也乎?非乎?六十余年之永隔,游九泉之寂寞乎?非乎?子则长归而我犹为客也!於乎!

故唐西洲先生真赞

噫嘻!斯何人斯!岂非胸藏万卷而已返其一贞兮!名动天下而归老於海滨兮!我仪图之思若若人兮!肖若人兮!彼美人兮!西洲之人兮!如见如闻,遶之三匝,三叹而有遗音兮!

甘泉先生续编大全卷之二十三

门人顺德何鸿校刊

杂著

十八滩十八叹

我生之初尚无为,我生之后逢明时。渴饮樵山水,饥餐樵山薇。乘命而起兮,谓三五可期。滟滪百折兮风波危,归舟囓兮不可矶。一叹初发兮过惶恐,淹留无成兮愧厚俸。

 右惶恐滩

我生之初尚无为,我生之后逢明时。圣作物睹兮万民熙熙,百妖千怪兮逞神奇,谓人可狎侮兮上天可欺。二叹继发兮过标神,神明昭昭兮於中夜存。

  右标神滩

我生之初尚无为,我生之后逢明时。一念乾乾兮惟微惟几,日复日、月复月兮三百六十六,惟期天德纯不已兮先天不违。三叹继发兮过绵津,於乎绵绵大道兮畴问津。

  右绵津滩

我生之初尚无为,我生之后逢明时。预禁逸欲,亲正人兮辅弼丞疑。熏陶德性兮心身不设乎邪奇。四叹发兮过大料,大畜大德兮化神妙。

  右大料滩

我生之初尚无为,我生之后逢明时。懿文德兮娴文词,多修服美兮光陆离,进慎德兮曰力行之。五叹发兮过小料,丞相嗔兮东噪叫。

  右小料滩

我生之初尚无为,我生之后逢明时。曰天下大舶兮正尔柁桅,同载共济兮曰惟舟师。人与存亡兮曷破凿之?自流罔觉兮知者其谁?六叹发兮武索之滩,朽索不武兮六马弗闲。

  右武索滩

我生之初尚无为,我生之后逢明时。申圣学兮明微,大路孔一兮行之不疑。恐中道兮有其惑之,谓天盖高兮鉴余私。七叹发兮滩曰晓,旭日升兮下土皎。

  右晓滩

我生初居无何,我生后明时遘。曰敛精神兮已久祷,天下平兮四灵奏,元良贞兮邦本固。八叹也歌兮登昆仑,明有礼乐幽鬼神。

  右昆仑滩

我生之初尚无为,我生之后逢明时。饥知食兮寒知衣,世嚣嚣兮莫知由。斯衣食不继兮身死次之,学暂止息兮心死莫大矣。吁其悲!谓衣食为矫兮谓死为乐,滔滔不疑。九叹度兮滩曰梁,我忧深兮浩叹长。

  右梁滩

我生之初尚无为,我生之后逢明时。逢明时兮不得一有为,谓我何求兮孰知我心之悲?久淹留兮欲归不归,浮海知裁兮,将去此其安之?十叹滩过兮清洲,四海为家兮四夷,思不果兮迟迟。

  右清洲滩

我生之初尚无为,我生之后逢明时。日月照临天无私,奉三无私有蔽之。怅五百兮昌期,天欲平治兮舍我其谁?十一叹兮过铜盆,覆大照兮谁之愆?

  右铜盆滩

我生之初尚无为,我生之后逢明时。世滔滔以诡随,咸怨老兮嗟卑。思行道兮犹非,我心忧兮谁知?谓饕餮为贤兮,夷齐为痴。十二叹兮过洛濑,挽天瓢兮一洗之。

  右洛濑滩

我生之初尚无思,我生之后逢大有为。天德王道兮进彤墀,曰纯正有本兮蒙天鉴知。二竖为殃兮天乎奚施?纯德罔息兮大化四驰。(之)[十]三叹兮过大壶,扣天阙兮惴怒涛。

  右大壶滩

我生之初尚无思,我生之后多忧虞。忧虞兮何为?四代礼乐兮百王师。郑声不淫兮佞人不岐,(郡)[群]辟职职兮尧舜(葬)[垂]衣。十四叹兮滩过狗脚,听听多狗兮声闻四国。

  右狗脚滩

我生之初尚无为,我生之后多忧思。我之思兮在彤墀,圣躬万福兮圣学日跻。猗贤相兮夹辅帝帷,朝讲幄兮日日时时,臣远江湖兮顾虑多遗。十五叹兮小壶滩,外臣巢由兮思克艰。

  右小壶滩

我生之初尚无为,我生之后逢明时。明时兮如何?思我思兮在南畿。殴贪吏兮毁淫祠,抚安人民兮恭命保厘。禁(灾)[焚]祸兮义冢规,恤士困兮正鄙夷。躬劝(豊)[农]兮麦秀岐岐,人谓不然兮赤子畴依。十六叹兮过天柱,天柱不支兮民困窭。

  右天柱滩

我生之初尚无为,我生之后逢明时。我所思兮在四夷,恭惟明时兮命讨无私。从天下兮堂堂之章、正正旗。孰敢不恭命兮尔战尔圻,帝高拱兮无为。十七叹兮过横弦,弦横兮牛马归。思横弦,帝威宣。

  右横弦滩

我生之初尚无为,我生之后逢明时。思垂拱兮无为,思天地平成兮禹执玄圭,思四灵呈祥兮苑龙麒,思九肋瑞世兮瑞无穷期。十八叹兮过鳖滩,我歌终兮天临平澜。

  右鳖滩

访故友谢天锡茶业为墓祭帖付乡老古世祯

照得故友葵山隐者谢君佑天锡,清修励行,在白沙先师之门,甚有翼道之功。不幸贫病而故,久不克葬。本职曾为亲往葬於葵山,而其子宗连被其侄谢炜谋没,人莫伸冤。今荒冢无食,茶业为他人主之,甚可哀痛。访得原日茶利存者,归於梁仲豪等,合写票帖,差本役前去新会县古劳都太平村,根询本人匿业,呈官追给,托一斋人主管坟墓收茶利,每年二次祭扫,以慰阴灵,庶称一乡敬贤之意,人心安而风俗厚矣。须票。

杭城别沉汝渊行

道行临别嘱我言,须将麓事付汝●●●●●●●●●●未尝●一缗,儿童皆信司马君。艾陵积●●十春,彻底冰玉兼清温。大道可受不可传,忘助一[者]合自然。亥子之际是天根,中夜一气如初春,安得此道还浑沦?吁嗟吁嗟艾陵子,无穷宇宙在一肩,不辞任重起斯文。

天关精舍甫成寄怀觉山侍御六言

讲堂一[悟]天开,上起亭云高台。台下三千弟子,梦想觉山归[来]。

素轩长言有序

   素轩者,增邑贰尹刘应言永之严君也。少抱经济之学,谢黉宫,归隐於安成,名其所居之轩曰素。夫素也者,先天之质也,学者学此而已。吾爱其名,将求其实。少汾冼子质之,为之作长言。

庐陵之西古安成,中有高士埋其名。胸藏经济不肯试,高谢泮宫归濯缨。诸侯不能知,天子不得征。隐居开轩名曰素,吾方邂逅於层城。墨丝不染羲白贲,视履坦坦幽人贞。一见与语得心素,夫然后知斯名之称情。逐子来饮相江水,罗浮三月万花生。寿筵天●对石楼,轩辕王葛皆酒俦。邦人●●刘氏子,上●称觞,下堂戏彩。世间此乐谁匹休?嗟哉刘氏为有子。立身治民才且优,讵如世人种种危身辱亲贻亲忧?

大言书蓝生挽诗册端

中离子携潮生数人来,馆予朱明之洞。蓝生病卒,则为之请挽诗曰:「其父母将戚之,卒於外,情有不堪,否则无慰之,乡人且惑焉,否则无以释之惑也。」甘泉子曰:「何哉?所谓戚与惑者。吾为子大言之,可乎?」甘泉子曰不乐居互乡,将欲遨游吴楚闽粤之间,登歌於祝融,泛滥於洞庭,息徒於福山,以止武夷焉。或曰:「公老矣,不可远游也。」曰:「予将谓为吾虑毙於道路乎?舜禹大圣人也,舜卒於苍梧之野,禹卒於会稽,旅毙何伤乎?古有达者,摇大铃,荷长锸而歌游,死则掘土而裸埋焉,又何谓也?」请闻焉。曰:「吾又为子大言之。吾将以宇宙为家,万物为体,阴阳为气,日月为终始,天地为棺椁,何有内外?何有远近?张子曰:『知死而不亡者,可以语性。』其几矣。是犹不足以慰以释乎?若夫挽诗,则吾素未之能焉,吾能以慰释其父母乡人之戚与议而已矣。」「何居?」曰:「子不闻乎?『子於是日哭,则不歌。』邻有丧,不相杵;里有丧,不巷歌;而可有挽诗乎?是故挽诗,吾未之能焉。无已,则为明聚散一体之理,通乎昼夜之道,俾归为其父母慰戚,为其邻人释惑焉耳矣。蓝生死而不亡,其亦可以知此乎!」

信之水三言

信之水,不可舟。臭厥载,津人愁。一苇航,乘桴浮。

书白沙先生浴日亭诗墨刻后

此吾师石翁先生手书浴日亭和东坡之作也,识者以为度越前作矣。夫先生片言只字,皆发於妙道精义之蕴,可以为训,又非特诗人墨客之比也。此本尝刻於关大正氏,而藏之於道士马元清,尝因李鳌峰通府以示予。予久欲书此刻於亭而未能,一旦得之,如遗珠之入手也。遂命善书承差洗瀚摹之入石,竖於亭上。

喜徐生一洙从薛中离於罗浮来见赠之六言

病足闭关谢客,谁带飞云扣门?云是中离弟子,遥宗孺子云孙。

增城县儒学明伦堂颂有序

   邑庠师廖君如嵩、崔君时敏重修明伦堂,遣诸生林标、黎鳌、顾士嘉、黎化来请铭。予曰:颂也。为述所闻,书於堂壁,耒以告来裔。其词曰:

天佑斯文,笃生圣人。维圣有作,明伦肇新。明伦有堂,翼彼相江。凤山之阴,龟峰之阳。曷明曷伦?先明●心。匪行匪习,由仁义行。维昔亲族,克明峻德,五典慎徽,浚哲允塞,於变时雍,五典克从。曷从以变?万心攸同。此何以然?人心即天。又何以然?天无二原。痛痒相关,泚颡汗颜。赤子入井,谁不惕焉?亲义序别,信由心生。非由外铄,天灵天真。父子生亲,君臣生义,序别信生,夫妇友弟。道在感应,万一各正。其几其微,哲哉亚圣。知几哲人,知几其神。尽心尽性,尽性尽伦。万古在后,千古在前。谁不同天?谁不同然?敢告髦士,同体斯义。乃升斯堂,德业不匮。

衡州叹

嗟哉行路难,路难由。陆无辀,水不可舟,自昏达旦,长淹留彼荒洲。呜呼!嗟哉!嗟哉!行路难,路难由。

以甘泉洞一石赠杨克复铭

知者乐水,仁者乐山。谁能乐石?吾与勇焉。杨子乞石,上洞甘泉。心如石坚,与尔一卷。

贺国子罗君子钟冠子於岳庙文言

甘泉子居南岳,卜筑精舍於衡岳之墟,天柱之峰,南台之下,云龙之麓,紫云之洞。自九月五日至十月十有八日,将苟完矣。先是,茶陵国子一泉子罗子子钟闻之,携其冢子兆云来侍,因加冠於岳庙焉。宾字之曰叔祥,以初诞有梦云之祥也。一泉将以见甘泉子於紫云精舍,曰:「岳也闻之,冠,成人之始也,幸先生诏以成人之道焉。」甘泉子诏之曰:「来,兆云。汝名兆云,盍学成人之道於云乎!云无心而有用,不居而变化。惟无心故不欲,有用故能从龙而泽天下、养万物。惟不居故不滞其迹,俄顷而游於四方,变化故为白衣、为苍狗,神妙而不测。其惟学、惟士、惟贤、惟圣、惟神矣乎!云也,其学诸斯,斯之谓成人矣。」或有疑之者曰:「冠子於家庙,礼也。冠长子於阼,礼也。今罗子冠长子,不於庙於阼而於岳庙也,无乃非礼欤?」解之曰:「夫罗子方厥考生於岳,故名朝岳,然则岳庙犹乎其家庙也。罗子亦犹行古之道也。且罗子冠子於岳庙,得非教子成人以岳学乎?是故学岳之高,高而不危;学岳之厚,厚能载物;学岳之升,升其气为云,为无心为有用,为不居为变化。猗欤哉!叔祥叔祥!学云学岳,而成人之道尽之矣。」遂序次其言,归之茶陵,以见於祖庙,以进於学庠云。

衡岳书堂讲章

   可欲之谓善,有诸己之谓信,充实之谓美,充实而有光辉之谓大,大而化之之谓圣,圣而不可知之谓神。

此一节孟子历示人以作圣入神功夫。这功夫只是一段功夫,更无两段功夫。所以无两段功夫者,只是一本,更无二本三本。何谓之一本?可欲之善是也。至於有诸己之信,此也;至於充实,此也;至於有光辉,此也;至於大而化之,此也;至於不可知之神,此也。只是一理一本,更无二理二本。此理此本无阶级,而人有生熟,时习而熟,以至於化神耳。虽至於化神,亦是原本此本,所谓真种子也。所以能变化者,为其有真种子耳,可欲之善即真种子也。譬之谷种,为其有这一点生意,故至於春能发,能苗而秀,秀而实。譬之树木,为其有根,有这一点生意萌芽,生意故自根而乾、而枝叶、而花、而实。又如水陆之虫,凡有变化者,亦皆这一点生意,故静养之久,潜者或变化而为飞,飞者或变化而为潜。於此可见圣人真可学而至,不然,士何以为贤?贤何以为圣?圣何以为天?可欲之善何以为有诸己之信?有诸己之信何以为充实之美?充实之美何以为大?大何以为化?而化之圣又何以为不可知之神?尔诸学子须先认得何谓可欲之善,此是善[端]初动,动而未形,有无之间,所谓几也。若见此善端,虽未学,亦已为善人矣。此乃孟子指示人於几上用功处,与颜子知几其功夫一般。这时节如日初出,如火始燃,如泉始达,多少令人快活,这便是可欲之善。此善於勿忘勿助之间见之,不著丝毫人力,不落安排,不加想象。先儒谓求善於未可欲之前,自谓妙手,殊不知求之一字已著人力安排想象矣。惟勿忘勿助之间,乃不求之求,则可欲之善自然呈露,令人欢忻鼓舞而不能自已者。何谓有诸己之谓信?信者,信此也。认得这真种子,便有下手处,终日乾乾,得这把柄入手,时习涵养之久,优而游之,使自求之,餍而饮之,使自趍之,忽不知其有之於己。此善本一,若杂之者去,而此善自纯,行之不疑,不习而利。看来此善浑是己物,禅客谓譬如数他财,他财者,言未有诸己也,似犹二之,殊不知此善在己本一,本是己财,非昔无而今始有,亦非昔去而今始来,而谓有之也,孟子此语略下就中人说耳。须是真切认得己物,惟向前自蔽自迷自失之,今一旦豁然开悟,元是己物,不从外来,实是自有自得,无一毫虚假,岂不是信?此便是思诚功用。何谓充实之谓美?此美亦是此善之美,非有他美。盖善有诸己,由是扩充积实,无不饱满,无些欠缺。如一池满水相似,原来分量完足,美在其中,非由外铄,极天下之美无以过之。何谓充实而有光辉之谓大?这光辉亦是此善之光辉,盖善充实积中,自不能不发於外,所谓美在其中,畅於四肢,发於事业;所谓仁义礼智根於心,其生色也,睟然见於面,盎於背,施於四体,四体不言而喻;所谓诚则形,形则著,著则明;皆是物也。何谓大而化之之谓圣?此化亦是善之化,化则无迹,浑是一团生理。其知生知,知由己行;其行安行,行非由己,机非在我,故谓之圣。何谓圣而不可知之谓神?此神亦是此善之神,非有他神。神则不测,故不可知。盖学至圣神,如草木之实既成,这一点生意脱蒂归根,何迹可寻?何复可知?或曰:「先儒谓非圣人之上又有一等神人,但观孟子此言,分明说六等人物,不然何以下文又谓乐正子二之中四之下耶?」盖古固有可知的圣人,有不可知的圣人。学到至处化处皆可谓圣,如伯夷、伊尹、柳下惠皆可谓圣人,若古之聪明睿知、开物成务的圣人,又是圣之神者。故孔子亦云:「我非生而知之者,好古敏以求之者。」分明不以这一等圣神自居。此善信美大圣神亦只是一理,亦只是一人,造之可见圣神无不可学而至矣。尔诸学子须先立必为圣神之志,又认得可欲之善根是真种子,然后加学问思辨笃行功夫,涵养扩充,习化而神。到了圣神,亦不过始尽得原初的性分,始为成人,无忝尔所生,始可为父母之孝子,始可为天之践形惟肖子也。今日衡岳书堂新成,以师儒之请,发讲及此,凡在同志,相与共勉之。

南岳途中阻雨,且石路艰险,仆夫告劳,宿於黄桥铺,有四言诗二章,一章十句,一章八句。

上雨下确,四风旁穿。我行何为?六合作难。天畀我衡,我荼则甘。我仆痡矣,我马瘏焉。马瘏犹可,仆痡孔艰。谓天盖公,何心何容?雨师之雨,风伯之风,曷候曷节,夏春为冬。农叹於野,旅嗟於行。

过香花岭与谭县尹六言

夜度香花峻岭,恍如步月升天。一笑相逢山馆,金陵风韵依然。

抵洸口巡司拟於口上立石刻衡岳东门以识重游之路有作六言

洸口寻常路口,岂知衡岳东门?记取经过乂路,不迷直度星源即星子也。

过清远峡飞来寺六言

秋半飞云西驰,中冬过此题诗。九十时光峡水,飞来寺下踟蹰。

唐生自树德滋字说

甘泉子居衡岳两月矣,衡山有石泉唐子者,衡之秀也,携其子自树德滋往来於衡岳之馆者,亦两阅月矣。一日问曰:「凡为名字者,思义也。思义也者,成实也。树也字滋,惟先生诏之。」甘泉子曰:「吾方与子相忘於无言,而子乃以言索我於形迹之外乎?」曰:「虽然,请先生其为之说,使树也有述焉。顾名以思其义,因言以求诸心,沿流而源以入也,不亦善乎!夫树也何如?滋也何如?」曰:「无已,则有说焉。说曰:树以言乎其本也,本也者,犹乎其根也。滋以言乎其灌也,灌也者,犹乎其养也。」甘泉子曰:「存心以立根也,精义以时灌也。独不观诸木乎?根不立而灌焉者死矣,根虽立而不灌焉者死矣。立本以基之,精义以滋之,生生而不已矣。」请益。曰:「中庸曰:『博学之,审问之,慎思之,明辩之,笃行之。』立本精义之道尽之矣。」曰:「请问所谓之者何也?」甘泉子曰:「譬之草木焉,之也者,亦犹乎其真种子也。此心也,此性也,此天理也,生生而无穷者也。故欲滋木,必先立根;若欲立根,必先识种。识种斯知本,知本斯立本,本立而道生。真种之不察,旧根之不拔,则恶草荆棘可树而可滋之乎?此舜与跖之别也。是故君子之学,知本其几矣!唐生勉诸!」

烈妇传

嘉靖乙巳之秋,番增之郊有佃人之妻叶氏孻妹者,诚古烈妇也,允宜旌表者也。其父叶杨佑、其夫吴亚五,贫甚陋甚又愚甚,口不能道词者也。亚五佣工於他乡,被富豪人陈志文、陈志礼、陈国本,皆淫恶人也,见孻妹姿色,逼令其同居伯嫂关氏叩门谋奸。孻妹不应,且大声唾骂,唾骂不已,益厉。三恶者撞门入房,孻妹避匿,被三强者拏捉轮奸,各去讫。孻妹不胜奋耻,引绳悬颈而死。志文、志礼等惧,为之解绳灌气,不活。关氏走报里邻人陈晚翠、黎二奴、及当地总小甲举呈,其父走告,在鹿步巡司,差弓兵张汝龄、曾道安相视。遍身无伤,止颈下有绳痕。呈巡司申於广州府。三强者之父叔陈士中、士正、士和、士敬、并侄奴偷尸,云以支解。夫以孻妹之贞烈,与日同明,与金玉同贞,与古之烈妇同光而无愧者,而重受惨酷,有识者所动心,而守令所宜恻隐者也。斯妇也,顾女子耳,而能不贰其心以辱其身,使为丈夫,则守国不辱其国,守天下不辱其天下矣。君子曰:「宜先表孻妹之烈,然后断罪焉,亦可也。」故为之说,以俟观风者。

谗谮二章,谗谮伤时也。时之君子好谮谗,谮谗相投,正人不得安居焉。

彼谮妇妾,多言谍谍。乃心如刀,乃口如(密)[蜜]。虽则如(密)[蜜],我心则一。凡操我戈,毋入我室。彼谮婆娑,长舌寔多。听听国狗,一吠百和。虽则百和,我心靡他。凡入我室,毋操我戈。

云中人三章有序

   云中人,自乐也。甘泉子挈家居西樵山,樵山多云,故甘泉子乐之多云也。瞬息之间,云合数次。人在云中,若与世隔然,故作云中人。

云中人兮云为幕,终日蒙头兮白云漠漠。鸡空闻声兮犬吠叶,落云关闭兮谢游客,中思无为兮永与世隔。云中人兮云为衣,天地鸿蒙兮不知东西,东西不知兮南(比)[北]。身不见兮独行无依,槁坐兀兀兮永与世忘机。云中人兮云为床,抱云眠兮游羲皇。日高三丈兮始转身,展开眉头兮视日光。睡法莫传兮宵有息,中夜存存兮永不忘。

示禁西樵乡民焚尸

乡俗焚尸,比於炮烙之刑。西樵山上山下民人无知,多犯之者。凡子孙焚其父母之尸,即如加炮烙之刑於父母,即与杀父母之心同。自今各村禁绝烧焚父母之尸,免伤天地太和,以致灾沴。凡有父母之丧者,自合以灰砂埋葬,随贫富厚薄归土,生死各安。有违犯者,乡老共举於官,惩治不恕。

行废吟

道之将行,人将争称,人将重名,人将传声,人将与荣。人欤匪能,天之所兴。道之将废,人将睥睨,人将指议,人将排挤,人将污秽。其人犹是,人心自异。既欲行之,又欲废之,惑也不知,盖未之思。一人之身,一己信疑,天欤人欤?悟此其几。

我所思三章有序

   我所思,念友人也。予与阳明子石龙子为道义之交,中间虽有离合,而此志不移。今阳明逝矣,而与予石龙独存,因其来使,辞以见情焉。我所思兮在天台,抱耿介兮蔑脂韦,立怅望兮渺予怀。烟霞关名合兮午不开,望不见兮登日台大科嵿见日台。。我所思兮在雁荡,两亭翼兮倚云嶂,一眠云兮独伥伥。三关闭兮复北望,闭三关兮坐惆怅。我所思兮在越台,多修服美兮怀天才,逝化碧兮兰亭隈,骑黄鹄兮去不回。廿年不见兮使我心哀,寥寥宇宙兮负荷者其谁?

问风伯

[胡]风伯兮不仁?胡不慭遗兮斯民?民阻饥矣聊生无[门],岁复岁矣春复春。胡春稼将熟兮,使风吹之?秋将大稔兮风使漓漓?胡一岁其三失兮,谓在家不知?大钧化育兮维尔之司,鼓万物兮不违,胡乃乘之以虐兮,屡降严威?物胡尔激兮,盛怒嗔长?噫气兮白日为●,亘日夜兮飞瓦颓垣之不足恤兮,忧疚生人。人维天地之贵兮,将孑遗不存。将人消物尽兮,天地何恩?尔胡颛蒙兮?恒若天地无心兮胡不尔闻?吾令巫咸上天兮诉於帝阍。

跋周氏家藏先师石翁初年墨迹后

此吾师石翁初年墨迹,而周生荣朱所藏也。时已得晋人笔意,而超然不拘拘於形似,善学晋者也。今观其笔势,如天马行空而步骤不凡。及乎晚年,造诣自然,曰「熙熙穆穆」,故其诗曰「氤氲觉初沐」。夫书而至於初沐氤氲,熙熙穆穆焉,则超圣入神,而手笔皆丧矣。此与勿忘勿助之间同一天机,但要人入神会矣。因书以归周氏,使知因书入道,以得夫自然之学焉,不徒玩耳目於翰墨之间,而玩物丧志也。

告立樵湖景胜状

告为增题胜迹以志不忘,以光地方事。主念致仕隐居,无可为报,拟於樵山之北无主之地玉廪峰,即禾仓冈,颇为奇特,立为仰辰台,大书刻石,时时望望,以致瞻天仰圣之悃,畎亩不忘之意。又於出游见得自巡司为樵东北至东南,一水环遶樵山,极为佳胜,不异浙之鉴湖风景。欲分标立石,著为十八曲,以待好事者游赏,及不许近湖田主渐种水草,生塞通流官河,以亏胜景。诚恐地方未知此意,只得具状赴巡司当地告鸣,立案出示,通知胜举。来告。

即席送陈梓卿归省携侄来山四言

太丘子弟,从宝潭来。来时一念,自天先开。河源涓涓,到海不回。

告辞人夫状

告为辞回人夫以安义分事。先年家主致仕回家,未奉旨意,赐与人夫。彼蒙当道盛意,分外拨送所驿人夫共十三名,主即力辞不获,不得已冒受至今。今因家主挈家入隐西樵深山,多是闭门静居,非复向年出入城府应酬之事,各人夫无所用。令太来具状,带原送前项人夫十三名,赴台前告,乞准辞上达院司,下行所驿,截日收回各役别用,则彼此义分各安。谨告。

方竹杖铭送郑叔章明

中虚外方,来自天堂南岳寺名。。厥声琅琅,扶寿无疆。赠贤叔章,凫溪星郎。

名二子说有序

嘉靖二十三年甲辰,康用行、冯元湛诸君从学独冈书院,时二君皆迟子,或曰:「盍祷诸?」曰:「有诸?」曰:「昔叔梁纥祷尼丘以生大圣。诗不曰『维岳降神,生申及甫』乎?」曰:「曷祷诸?」曰:「传闻之,甘泉洞之灵,感应速焉。」遂祷於甘泉洞,曰:「异日生子,皆以泉为名。」既皆祷,厥明后年,二君各生一子,来请名。甘泉翁曰:「昔孔子祷生於尼丘,故名丘而字仲尼,遂成大圣,焉知二子他日不为贤为圣乎?」遂名康用行子曰本泉,冯元湛子曰绍泉,而为之说曰:

天地万物,莫不各有其本,本者,先天之道也。本既立矣,道斯生焉。泉本诸天,天一为水,故为五行之始。嘻!尔本泉乎!尔其求先天之学矣。继善成性,是之谓绍,绍者后天之道也。源泉混混,不舍昼夜,故为无穷之体。嘻!尔绍泉乎!尔其求后天之学矣。夫学者有先后,其实一天。先天也者,乾道也;后天也者,坤道也。乾知大始,坤作成物。乾坤无贰,知作无端。大始无始,成物无物,其道一也。体而全之,默成乎人。二子勖诸!

告辞人夫皂隶状

告为辞回皂隶人夫,以安义分,以正晚节事。家主致仕初归,蒙当道义起拨送皂隶轿夫跟随,辞之不获。其时尚居城中,人事往来,因循冒受。二十四年十月内,蒙按察司廉使骆 加意拨送番南二县皂隶十名,家主彼时揆之义分,於心愈不自安,控辞未允。及至副使游 署事,家主又令太来具状告辞,亦未允到今。窃惟非有明例,虽出厚意,亦非义分所安。今已八十有二,濒死之年,深思古人易箦之义。夫一箦之微犹易之,得正而毙,况此事似小而义实大,必得其正,於心乃安。幸蒙新例,有所更张,正合家主控辞之意,平日所欲而未遂者,况於旧年五月,挈家入隐西樵山中,多是闭门静居,非复向年出入城府,往来应酬之事,於各皂隶人夫无所用之。即於前月令太来带原番南皂隶十名并轿夫,辞於宪司副使周 ,亦不见允。家主怅怏於心,义分不白。幸遇大君子按治在上,必能爱人以德而不以姑息,只得令太来具状,连带番南二县并所驿原拨皂隶人夫随赴台前,告乞特赐俯体家主得正而毙之心,唯行宪司两县所驿收回别用,家主感爱人之德益深矣,不胜幸甚。上告。

终慕堂箴

嗟哉!王子翰臣良辅丧考祖川及妣刘氏,衰御六年,商岩庐墓。人谓之曰:「大孝终慕矣。」夫终慕者,非终亲之身,终己之身,终天之悼。是故言言斯慕,心心斯慕,居处斯慕,笑语斯慕,所嗜所乐斯慕,出言跬步斯慕,视於无形,听於无臭,僾乎慨乎,从之无路。夫斯慕也,其故何如?莫知其故。莫之为而为,莫之导而蹈。或曰良知,不识不知,神明将告。或曰良能,夫妇与能,弗能弗措。为天之经,为地之义。人之道是谓天性,性出於天,天然不作。斯理也,於斯之时,慕墓两忘,非为人造,非我非人,天机滚滚。放诸东海而东海准,放诸西海而西海准,放诸南海而南海准,放诸北海而北海准。届於无垠,合同符信。尧舜之道,孝无余蕴,孝弟之精,通於神灵,光於八埏。事父孝故事天明矣,事母孝故事地成矣。天地明成,鬼神征矣。是谓终慕之积,是谓顺天之则,古之极矣。

广居堂铭

少汾子(洗)[冼]子之堂曰广居。或曰:「嗟夫!居乎广矣,不亦大欤!不亦远欤!请损之,无甚远大,俾可日居月诸而亹亹孳孳也。夫宁小无大,宁近无远,盖语有之:无远无大,方寸吾庐也。」少汾子进而问焉:「曷谓大?」曰:「小。」「何谓远?」曰:「近。」是故至小者至大,大小一理也。至近者至远,远近一致也。上下四方之宇,一何大焉!圣德光被,钦明其托始也。古今往来之宙,一何远焉!高厚悠久,一念纯不已也。何则?宇宙性分,体无二也。亲亲仁民,以物与也。虚而容兮!实而充兮!廓其无穷兮!勿助勿忘,游神之方兮!惟精惟一,入神之室兮!德合乾坤,畴咨斯人之伦猗!

狱权议

书曰:「予曰杀,汝其勿杀。予曰宥,汝其勿宥。故君曰可,臣曰不可。」是以刑罚中而和气生,所以上合天心,下合人心。天人之际,可不畏哉!东海孝妇,大旱三年,不可谓匹夫匹妇之微而不之恤也,而况於其大者乎!记:「左右曰可杀,勿听。卿大夫曰可杀,勿听。国人皆曰可杀,然后察之,见可杀焉,然后杀之。故曰:国人杀之也。」天明畏自我民明威,国民杀之,是谓天杀之罚之也。沙溪曹子将守广三年,一旦罹法,乡之卿大夫国民皆为称屈,其有一欲去之者乎?无有也。乡之卿大夫国民无有欲去之者,则天有欲罚之去之者乎?无有也。沙溪子昔之立朝也,被杖於朝而几死不悔,知其节矣。投之百折而不变,知其操矣。守广三年而不取,知其廉矣。鞫狱百千而无不中,知其明矣。一馈一遗,不少假於人,知其俭矣。夫节操廉明俭,五者人之贤也。贤者天之所佑,民之所归也。记曰:「左右曰贤,勿听。卿大夫曰贤,勿听。国人皆曰贤,然后察之,见贤(后焉然)[焉,然后]用之。故曰:国人与之也。」国人与之,是天与之也。沙溪子之贤,五乡之卿大夫国人固与之矣,则天固与之矣,而况於人乎!或曰:「曹子之杖多杀人也,可谓贤乎?」曰:「杖其可杖者也,囚重者也,是天杖之者也,未闻其杖平民以死也。不曰『唯仁人能爱人能恶人』乎?恶者,天之所恶也。」或曰:「某之果为不贪也乎?可谓贤乎?」曰:「夫以彼之节[操]廉明以俭如此,其拒丞之贿而矫之过直,其彰彰又如彼,而乃反曰贪乎?其节操廉明以俭,人所共知也。其取於某人某人,则自卿大夫士以及国人,所未之闻也。」或曰:「是则然矣,若夫院参从重,则何如?」曰:「公不闻古有勿杀勿宥,与天子争可否乎?而况其次者乎?」夫所谓从重者,上文必若有曰『如果所参得实』,乃从重罪之也,不曰未实而概曰从重也。且所谓从重者,若谓情法可轻可重而从重云也,不曰宜笞而杖而流,宜绞而斩云尔也。若然,则何法之有?夫法者,治天下之平也,可苟乎哉?且今之按治之参官多矣,朝有直退之罪之者矣。今犹曰行勘焉,则是犹在疑议之间,与夫直退之罪之者有间矣。」或曰:「上有院参,下有众论,难乎其为当事者矣。则何如?」曰:「不有权宜之法乎?」曰:「何谓权宜?」曰:「中处而已耳。如在可出可入之间,则送部调用,权也。夫未有罪而调用,亦从重也。上不失院参,下不违众论,外不失人,内不失己,此善处之善者也,法之巧者也。若夫不出此,则上失院参,不能无上咎;下违众论,则不能无下憾。是故为此说者,非为他也,为当事者也。夫一乡之公论即一国之公论,一国之公论即朝廷之公论,朝廷之公论即天下之公论也。何则?一人之心即千万人之心也。」

一泉精舍铭有序

   一泉精舍者,一泉子罗子钟朝岳藏修之所也。一泉子以上舍污我,上就选藏修於云阳一泉洞之中,同蒋道林觅甘泉子於罗浮,因壮而为之名。

云阳之山,高高齐天。分为云盘,地气上升。天一以生,一泉冷冷。维泉之一,动而愈出。二三则窒,其窒维何?泥沙寔多,人凿则那。如心之初发,利欲乃汨,天理斯灭。其出何以?乍见孺子,如泉达之始,其流沛然,乃清乃涓,放於四埏。何以曰清?心体必澄,与天精灵。何以涓斯?二而一之,忘助无为,活泼天机。斋居其中,渊泉溶溶,圣学天同,罗子子钟。

跋李味泉家藏石翁手帖后

此数幅皆白沙先生真迹也,其精神犹感人於千载之下。其首一幅与何庭矩,所谓顶门针也。针下而不动,是无生理矣。何庭矩其天资悍锐人也,予昔见之於番山,当其弃去举业,不就文场,有脱屣名利之势。白沙先生亦高之,而推之於圣贤之域,然而非其器矣。一日与林缉熙同坐函丈,缉熙闻言会意,翁喜之,好向之语。庭矩惘焉,反谓翁不教之,缉熙只多我一名举耳。遂怨翁,畔去,拜游方头陀杨晓为师。翁恶其害教也,语番禺高知县瑶逐头陀,庭矩益怨之。故其诗有曰:「我在栾盈禁锢中。」言逐其邪师也。乃作书谤翁,名曰存羊录,谓翁空头学问也,言徒有头而无四肢,譬有体无用也,而不知体用一原也。又谓颜曾闵冉不得[圣人]之传,而谓由求乃得真传也。黄进士若雨云:「庭[矩所]谓事求可,功求成,取必於知谋之末。[夫]乃敢大言非古贤哲,谓周程张朱,宋诸生可诛,於是处士横议,充塞仁义之风起。」此庭矩背师之实也。刘都阃大勋者,纯[孝人]也,[遂与]之拜绝交焉。既而又以地理自雄,富人●●●●●一●出寻地,不论有无,须银伍两。有一●●●●●[谢●]佑字天锡,自林缉熙之下,察见浑然●●●●●●亚匹矣。天锡固[苦]节甘贫人也,然[惑於庭矩之言,止田]十亩易去,得[银]二十两,与市地,地师[云非吉,还之。庭矩]不肯偿●同门陈州判秉常解之。此庭矩卖友一也。使矩也而稍灵,受此顶门之针,岂至流之至此极哉?夫背师卖友之人,非圣从邪之学,不知者与受人惑者,以其小者信其大者,冒置乡贤祠,乡人皆不然也。若遇高明君子处之,又不知当何如耳!记曰:「惟仁人放流之,迸之四夷,不与同中国。」况可污乡贤之流哉?逐之可也。使背师之人,不得与师同牢而血食可也。予久嫉之,因李味泉以所藏石翁手帖示予,首读规庭矩一帖,感慨於幽明之际,不能不为之掩卷太息,因书所闻之故於后,以归味泉,或待观风者采焉。据康熙二十年本补字

跋冼少汾书后

白沙老先生诗云:「心不能外事,事不能外理。二障理障事障佛所名,吾儒宁有此?」此公案也。其初年举鹓鸯金针等佛语,不过借彼以明此,犹儒云只教人於事上随处用功,如居处恭等语云尔,而心性在其中矣;犹儒戒人且莫说心说性,语人以所未及之理,则人轻易了云云;论语中人以下不可以语上之云尔。大抵痴人前错说梦了,可憾!可憾!然则孟子举阳货语,就指为阳货,可乎?壬子五月二十二日若水跋

天关别雅与黄巡按

甘泉子既归田里,分四时以居罗浮、西樵、甘泉、天关之间。已而厌人世事,携家入西樵,不履城府者五六年。戊申之春,环樵大荒,盗将蜂起,避地天关,适归甘泉,而琴冈先生黄侍御东巡而还,顾我草庐,共登钓台,咏歌为乐。故诗曰:「东巡西民望眼穿。」夫东向而巡,西方之民曰:「奚独后予?」西向而巡,东方之民:「奚独去予?」南方北方亦然。明年,政益浃,民乃熙其农歌於野曰:「我秋我殖,使君所殖。」其工歌於肆曰:「我食我力,使君靡役。」其商贾歌於市曰:「廛无和强,使君之倡。」其士子歌於学曰:「乃业乃德,使君惟一。」於是天关精舍生儒相与言曰:「夫所谓德业惟一者,琴冈公於我泉翁有默契焉。至於黜冒祀、息邪说、放淫辞、正人心,功不在轲禹之下矣。」乃扬言曰:「穹碑插青虚,大赉我生儒。放淫警聋瞶,振俗之沉迷,不劝而知趍。我广以我居,使君之所庐。」於时琴冈公将得代还朝,甘泉子两月之病适起矣,薄言饯之於同人之堂,酒半而歌曰:「有若人兮好修,服美兮黼黻文章。乘青骢兮衣佩琅琅,听畴歌兮农士工商。同声载道兮悦豫以康,琴君之来兮山高水长。天关启兮九虎伏降,鸟为歌舞兮草木生光。君之去兮谁与翱翔?徘徊徘徊,岁将暮兮独●[徜徉]。」於是诸生继而永言,为天关之雅,遗去后之思云。

殿元石鹿子李子来诗,举六字心诀,深契道妙。予病不能诗,为十三字长句,代诗酬贺云。

嗟状元及第气乾青云身依日月,犹不忘随处体认天理六字微诀,大学格致诚正修齐治平一囊括。经筵进讲启心沃心可以从头说,嗟石鹿子为天下得人知人之哲,为邦家之光为斯文如笺之不绝。

书云端子梁茂仁三札简端

此生员梁允肖义举维持孤寡之三札也。允肖号云端子,吾故友广东第一流人梁兰石方伯之长子,而大学士方文襄公啬翁之婿也。允肖才思飘逸,义气刚直,有摧锋陷阵,千万人吾往之势。故於文襄公之卒,嘉靖二十三年,乡豪蜂起,伐木毁屋,允肖则挺身白於抚按司府,是为第一札。二十四年,萧墙祸起,恩侄作雠,允肖挺身为白於察院,是为第二札。今二十七八等年,家奴拨置,荡产辱先,允肖则挺身诫禁,白於察院,是为第三札。夫札至於三,征诚恳也;挺身不顾,征义勇也。观今之为婿者,丈肉未寒,欺孤分有,如[幸]墙之将倾,推而倒之者比比。或策名於朝,[负名][於身,权利]是资者亦比比,其肯挺身而出,持危扶倾若梁子者乎?使其得一命,正色立朝,其忘身为国,如三札之为者,断可卜矣。允肖才志高迈,隐然恬退,不肯逐队为常人。吾尝惜之,欲告於当道者为国爱才,勉留作养,他日成就,可以一人当千百矣。彼脂韦佞悦之徒,虽千万人,何有毛毫益於人之国家哉?

天关放鼋颂有序

   嘉靖己酉八月四日,林明府敦所馈予以鼋,鼋甚大,异於常鼋,背有纹焉,肩上如天之云气,隐若有三点者,象三光也。尻下如地之山(何)[河]林木,隐若有十二点者,

以象十二州也,异之,不忍杀,作颂放之。嗟!尔鼋得生天湖天关湖名,已幸,无慕大海,以重罹网哉!所憾尔之受伤,世无胡卢生血以疗尔也。嗟尔鼋兮,胡形之异?肩戴天兮尻履地,肩戴天兮云气游浮,尻履地兮坡陀险易,宛乾坤之显没兮,泯六子而隐秘。上三光兮下州十二,嗟尔粲以负文兮,叹庖羲之未遇。出不时而见伤兮,将庖厨之备味。杀之诚非仁兮不可杀,放之讵非义?将纵於大海兮,恐渔网之重罹。聊放尔於天湖,永尔命於世世。

甘泉先生续编大全卷之二十四

门人顺德何鸿校刊

杂著

纪梦

嘉靖庚戌四月十二夜,梦玉帝对面,把笔口说云:「湛祖五百年之功。」不知何谓?姑记之以俟后征云。月十四日,大龟池亭。

宇宙言送前村王明府还安成

前村子王子从甘泉子游於金台,尹於建平,行古之道,与时违焉。再尹於罗源,曰:「吾之行道违时,犹夫建平也。」拂袖而归,於於而来,扣天关,蹑白云,登钓台,陟独冈,访甘泉,入莲洞,泝源头,上罗浮,升黄龙,窥天华,谒四贤,历朱明,宿青霞,居西樵,与诸生讲明圣贤之学。或问曰:「若前村子可以为知道之士乎哉?」甘泉子曰:「考名度衷,则知前村之义;知前村之义,则知无穷之道矣。夫前村者,一前村也;前村之外又前村焉,前前不已,斯无前矣,无前者,无穷之谓也。君子观此,可以知进进无穷之志矣。」前村子游居百日,曰:「楠也居百日,犹夫一日也。请暂归而复来,可乎?」曰:「可也。无穷者宇宙之义也,来而非来,去而非去,子知夫宇宙之义乎?可以与吾宇宙之义者,可以别矣。知宇宙之义,别犹无别矣。夫上下四方,同此宇也;古今往来,同此宙也。宇宙之内,同此天地也。天地之间,同此气也,同此心、同此性也。同气、同心、同性、同天地、同宇宙,宇宙一家也。本在一家,夫何别之云?古有离群索居之叹者矣,非知道者也。前村子知无前之义,则知无穷之义;知无穷之义,则知宇宙之义;知宇宙之义,则知大道,可以别而无别矣。」前村子豁然有悟,曰:「楠敬闻命矣,敬闻命矣。请别号宇斋。」甘泉翁顾谓诸子,同歌宇宙之章,曰:「万物宇宙间,浑沦同一气。充塞与流行,其体实无二。就中有粲然,即一为万理。外此以索万,舍身别求臂。逝川及鸢鱼,昭昭已明示。我心苟不蔽,安能出於是?见之即浑化,是名为大知。其次在敬养,敬有为心累。勿忘以勿助,其机极简易。自然本无为,廓之配天地。」遂抗手白云而去。

贞女篇有序

   贞女者,吾友南庠黄君鹤鸣之女也。少闲闺范,驯奉姆仪,许聘都阃竹亭欧公之嫡孙镗也。甫袭挥使,未娶而逝。女闻之,欲死从焉。母送往哭,死而复苏。执丧不贰,母强不可,誓死无他,诸司树风表门。予与鹤鸣有一日之雅,闻而旌之以长言云。

黄家有女天谪仙,贞心叵转匪石坚。降神疑是金泉山,神女前身谢自然。及笄将相二十前,无藏尼也不见是女身。女身不见见一天,父母许聘欧郎贤。指挥甫袭身即捐,贞心分定合先。号泣於归守柩筵,誓死相从永不迁。呼天扣地邻为怜,有司闻之表其门,风动四省人人传。吾尝缔观节烈编,未成妇斯罕闻焉。龙江宋时吴贞女,李子亲迎溺渡船,吴誓不嫁心日悬,化为嫦娥月娟娟。又为牛女天河边,引虹为桥济江魂。至今桥跨龙江川,兹可媲美无赧然,差可媲美无赧然。煌煌女德父母全,过而不过谁云偏?啸也歌者老甘泉。

异果纪

予髫时,随亲避五房家难於世交顺德仙岸刘晦川先生家,周全之义,常往来於怀,六七十年不能忘。今且年八十五矣,八月十五,予将如西樵祀先师,其孙廷绎天衢居学天关,实从行焉,起予旧今。樵还,扶衰舆疾,拜祭晦川公於祠下。既毕,冒雨冲泥,访各房侄姓,及至长兄景春孙家某,馈茶,茶中有龙眼一丸,[沉]如翠玉,光彩射目。予啖之,气味甘香。讶之曰:「夫龙眼,六月果也。今八月末旬,盖阅四月矣。奇哉物也!神哉果也!」某指树言曰:「此树止留此枚至今日,若专为公来者,往时非有也,其吾祖之神为之乎!」予谓此果最为难留,过时旬日,为虫鸟蚀之。不然,即自败腐。今此果出仙岸,若为仙果,必有神仙护之者乎?其令祖之神为之乎?未可知也。是用记之於册,以告知者。或曰:「今八月,而云四月,何居?」曰:「连闰六月为九月矣。寒露,九月节也,是以言四阅月。」嘉靖庚戌八月二十三日,舟中记。

刘杰甫字说

刘碧台冢子名曰兴汉,三加礼毕,请字於甘泉翁。翁曰:「文乎?义乎?」曰:「汉也将游府庠,义以思勉,幸甚。」甘泉翁曰:「子名兴汉,汉之兴也在三杰,字曰杰甫。甫者,男子之美称也;杰者,才德出众之名也。杰甫杰甫,而欲为三杰之才矣乎?抑欲为圣贤之德矣乎?孟子曰:『若夫豪杰之士,虽无文王犹兴。』语曰:『豪杰而不为圣贤者有之矣,未有圣贤而不豪杰者也。』吾兹字子,以为圣贤之地耳。若夫圣贤德业,吾专以望子,在子其思义自勉,於视膳之日,试以问於乃翁。」

名季子涞之慎独斋言

慎独名汝斋,慎独不慎独。此独本无对,天地犹不足。若然要慎独,亲见乃不疑。勿忘勿助间,活泼露天机。

书冼子方山日程录后

甘泉子初得放归田里,冼子谢病,相从游武夷,入罗浮,卜筑朱明,读书青霞,摩挲黄龙。冼子者寺田不受,请托不至,独贷借於人,为方山通明洞於鹤园之上,颇为精致。朋友皆谓冼子特为台池鸟兽之玩也,甘泉子疑之。逾数年,为嘉靖辛亥夏,冼子以日程之录寄天关。甘泉子阅未半,洒然若清风之濯,沉痾为之去体,发孤笑於群忧矣。或曰:「是编也,冼子以自罚,其东莱之博议乎!妙契疾书,其横渠之正蒙也。程子谓有苦心极力之状,无优游自得之气,少出入处有之,岂其然乎?」吾谓少汾一旦去玩物之诮,为向上之寻,踔跃泥涂之中,越超云霄之上,见与日而俱新,言与见而相发,已非寻常穷年卒岁,甘心於田舍迷惑之贤,可望其脚板矣。虽然,言言而是,昔人犹比之数他财,要在深造之以道,欲自得之也。不言而自得者,乃自得,非他财也。自得之,则居之安;居之安,则资之深;资之深,则取之左右逢其原;与自得者相忘於言语之外矣。大哉道也,斯其至矣。

坐位帖

吾既明农,客有过予者,其爵辈若予者让予,其年若予、少於予者亦让予,且让之固。予以筋力不能支,思之逾年,乃得古礼主人东坐西面之位。其少於予、尊於予者,一切行之,自喜得通融之道矣。盖古乡饮酒礼、燕享礼皆然,或古人亦取通融之意也。故坐(遵)[尊]宾於北位而南面,坐士出於南位而北面,皆所以尊之也。予於各处立乡约,亦仿此行之,坐大宾叔父於北位数年之久。今或有訾之者曰:「此以阁老位自尊而卑宾也。」夫阁老位非古礼也,今以时礼而訾古礼,不亦异乎?然则吾乡约坐叔父於北位者,亦为卑叔父乎?我欲明礼,故不得不辩。斯礼也,虽圣人复起,必从之矣。

辞萧大巡送坊牌银移买谷为社农仓状

告为辞免,移将坊牌银两买谷置仓,以济一方农民事。於本月二十七日,蒙本府奉察院钧帖,委叶经历送到坊牌银五十两。除实时具启托府辞回不受,云年老不宜复作坊牌,其银不该虚受,以贻士夫之诮。况万民已受德泽,则水受赐多矣。幸听控辞,以[免愆]诮,则水受赐又多矣。去后,随蒙大巡萧侍御来顾天关,面辞不允,若谓有怪云者。今又蒙前官承送到前银,凡两至矣。主窃思之,合无一举两得,不违情理以相和协。拟将前银籴谷二百余石,置仓贮於上唐庄,仿朱文公社仓制,以时济借农民无种本者。平出满入,以备鼠耗,则百年一方之民同受公惠,愈於水一人一时受之远矣。主令具状赴府告,乞差一老人乾理完报,申呈察院,永为定规,利人无穷,实为万幸。谨告。三十一年五月

仁者先难而后获论有冼少汾秋官节注

论曰:中正者,其为仁之节度乎!奇曰:此是一篇之纲领。仁者之心,大中至正而已。先难后获之间,仁之本体也。本体自然,不容丝毫人力。或偏於先焉,或偏於后焉,皆意必之私,非本体也。识得此意,则一篇之旨可以贯通矣。君子之於仁也,以有为之心与无所有为之心合一并行,而后可以普天下之中,而在天下之正。中正,贯天下之道也,是故心体存而全德复矣。书曰:「节性惟日其迈。」节也者,中正之则也;性也者,仁也。惟性,生之无过不及,而能节之,一归中正,如防止水,而仁不可胜用矣。善乎子朱子节度之说,於为仁集义者极为有力也乎!盖取诸书。夫仁者,心之全德也;圣人之学,心学也。妙哉人心之神乎!与天地之心吻合无间而不息者也第一节脱换此上下第一节,明人心即天心,著一毫人为之私不得。何也?人者,天地之心也,廓然大公,天地合德。故一於不为,则放僻邪侈之心滋,而自暴自弃之患至,固不足以合天心。一於有为,则欲速见利之心生,而进锐退速之敝起,亦不足以合天心。必於有为而无所为者,乃天道之中正,而为仁之节度也。夫子答樊迟之问仁曰:「仁者先难而后获。」吾请以此扩之。夫有为者,先难之谓也;无所为者,后获之谓也。第二节脱换此上下第二节,言人心不可不中正,引入题目,为发挥先难后获张本。有疑夫子之说者曰:「孰先难焉?孰后获焉?吾求其难者,吾从而先之。」则疾而不入,无得矣。「吾求其获者,吾从而后之。」则缓而不及,无得矣。第三节脱换此上下第三节,设难发明先后之间有一贯之妙,见圣人之教,学者之学,皆不外此。噫!是盖岐夫子之教而二之也,二之不足以知圣人中正之指也。惟其先者与后者,合一并行而不悖,先后为之浑然,难获为之两忘,是谓易简,易简而天下之理得矣。然后知夫子一贯之指,合一之妙。不然,夫子何以拳拳举此教门人,而他日从游於舞雩之下,则亦曰「先事后得」,以为崇德乎?德即仁也。然则孔门传授之心法端在是矣。法者,中正之则也,彻上彻下,人人可得而闻,人人可以告语,此即一贯之指,变化散见於论语二十篇之中,而皆然者也。圣人无二语,外此无可语者矣。不然,何既以一贯告忠恕之曾子,又以告不受命货殖之子贡也耶?概可知矣。第四节脱换此上下第四节,设难以明先难后获一贯之指通乎上下。疑者又曰:「原宪之克伐怨欲不行,夫子许其难,不许其仁,是难与仁二之也。」曰:「此非圣人之所谓难也。圣人所谓难者,天理也,仁也,故举之者莫能胜也。克虽不行焉耳,克之根犹在也,吾能中正以存天理,则克之根化而仁矣。伐虽不行焉耳,伐之根犹在也,吾能中正以存天理,则伐之根悉拔而仁矣。怨欲虽不行焉尔,怨欲之根犹在也,吾惟中正以存天理,则怨欲之根尽消而仁矣。」第五节脱换此上下第五节,就难字引辩克伐怨欲为难而未仁。吾尝求此说於汉矣,得一仲舒焉,曰:「正其谊不谋其利,明其道不计其功。」夫正谊明道以言於其所难,似矣;不谋利计功以言於其所后获,似矣;然而於圣人合一之指则未之见也。第六节脱换此上下第六节,明以仲舒之说得其概,而天得其全也。盖其以明道正谊与不计功谋利两闻说。吾尝求此说於齐,得一轮扁焉,曰:「不徐不疾,得之於手而应之於心。」夫以不徐以语所先难,不疾以语后获,似矣;然此乃老斲轮者之事,於所谓徐疾者不知为何物,是未明合一之指,犹未也。第七节脱换此上下第七节,明以轮扁之说其似而未得其真也。吾尝求此说於宋,得一张南轩焉,曰:「无所为而为者,乃义也。」是盖於其为以语所难,而於无所为以语所获,是为得合一之指矣,然犹未也。第八节脱换此上下第八节,明以张南轩之说得其全而未尽其要也,有为而无为之间乃要也。吾尝求此说於战国,得一邹孟轲氏焉,曰:「必有事焉而勿正。」是以所有事言於先难,犹恐其有事而获之心胜而正焉,故戒之以勿正。又曰:「心勿忘勿助长。」是以所勿忘者言於先难,而犹虑其勿忘而获之心胜而助焉,故戒之以勿助,其旨微矣。其道合一而并行,夫然后夫子之说大明於千载之下矣。第九节脱换此上下第九节,明以孟氏之说得其妙矣。一篇要指皆在此节。又恐人以勿忘勿助分二之也,则吾尝闻之师举张横渠焉,曰:「无在而无不在。」夫然后勿忘勿助知合一而观矣,无复偏滞於一边,以失夫子之本指矣。第十节脱换此上下第十节,又恐人以勿忘勿助,故又引横渠无在无不在之说以明合一。又求此说於明道焉,曰:「勿忘勿助之间,乃中正处也。」於此时天理见矣,天理即仁也,而节度益明。第十一节脱换此上下第十一节,明以程明道之说,见继孟氏之学者,横渠明道二人得先难后获之指。抑尝求之於夫子他日告樊迟之问仁矣,曰:「居处恭,执事敬,与人忠。虽之夷狄,不可弃也。」三者皆难事也。吾惟致难於恭己,恭得其中,恭而不过焉,过则非恭之恭矣。吾惟致难於敬事,敬得其中,敬而不过焉,过则非敬之敬矣。吾惟致难以忠於人,忠得其中,忠而不过焉,过则非忠之忠矣。第十二节脱换此上下第十二节,本诸夫子告樊迟之说发挥,就事发明,尤见亲切。不宁惟是,迟也好稼,吾又求此说於稼,得宋人焉。宋人有悯其苗之不长者而揠之,茫茫然归,谓其人曰:「吾今日病矣,吾助苗长矣。」其子往视之,苗则(稿)[槁]矣。夫悯苗之不长而芸之可也,先难之类也。从而揠焉而(稿)[槁]焉,不后获之类也。为迟者苟有好仁之心,盍亦思诸稼乎?第十三节脱换此上下第十三节,以迟好稼,唤醒尤切。不宁惟是,吾又求之夫子答樊迟之问稼焉,曰:「上好礼,则民莫敢不敬。上好义,则民莫敢不服。上好信,则民莫不敢不用情。」夫礼义信,大中至正之道也,故能感人心之同然,而敬服用情焉。若夫过中失正,非礼之礼,非义之义,非信之信,而能感人乎?无之矣。是故圣人之学中正焉已尔。第十四节脱换此上下第十四节,就夫子答樊迟语发挥。不宁惟是,虽乍见之间亦有之。人有乍见孺子入井者,虽在其父母之雠,亦莫不有怵惕恻隐之心。然而无纳交其父母之心也,夫然后仁;无要誉於乡党朋友之心也,夫然后仁;无恶其声而然也,夫然后仁。是皆中正之心流出,是故先难要矣,后获急焉。第十五节脱换此上下第十五节,又引孟氏之说,见赤子入井而怵惕恻隐,皆无为而然,然后为仁,明先难后获之心为仁至意。然犹未也,非特人心为然,虽天地之心亦有之。吾尝求此说於天焉,天以春夏生长万物,节之以秋冬,则阴阳得中,化化生生於无穷,而天地之大仁全矣。第十六节脱换此上下第十六节,复以天道明之。非特天道为然,吾尝求此说於日月也亦然。日之中节之以昃,月之望节之以晦,则盈亏得其中,贞明於无穷,而日月之大明全矣。第十七节脱换此上下第十七节,言不但天道为然,又引诸日月亦然。非特日月为然,虽生物也亦有之。吾尝求此说於万物焉,将欲荣之,必中落之,花果是也;将欲伸之,必中屈之,尺蠖是也;将欲化之,必中蛰之,龙蛇是也。而翕聚发散,专一直遂於无穷,而万物之大化全矣。第十八节脱换此上下第十八节,言不但日月为然,观诸万物亦然,至矣。非特万物为然,考诸圣人亦然。吾尝求此说於圣人矣,以德育万民而节之以刑,恩威得其中,刚柔正直,三德行,万化理,教流於无穷,圣人之大仁全矣。第十九节脱换此上下第十九节,又明诸圣人之道,圣人以天地万物为一体者也。夫天地也、日月也、万物也、圣人也犹然,而况於求仁者乎!夫孔门之学,求仁而已,学者於此能知所先后,能知并行於先后之间,而仁在我矣。仁远乎哉?在得其门耳。夫先难后获之间,固为仁之节度,而千圣之门也。第二十节脱换此上下第二十节,又合天地日月万物圣人言之,见造化圣人合一不测、中正之体。千圣之相传,传此者也;孔门之求仁,求此者也。

纪旧梦

嘉靖壬子十月初二,夜四鼓,睡不著枕,忽思昔在弘治壬癸之间,今六十年矣,时北上会试,梦在山坡间,忽有一狗从山来,见余即为人立,遂作人言,遶余一匝,遂吟哦一诗:「何处春光忙马足?踏花归去六街衢。」歇第三句,又末句云:「料取仁安复有余。」既觉,以语人,人有曰:「此天上灵甘狗也。」吾续其第三句云:「反求自得无穷业。」通梦中为诗成文云:「何处春光忙马足?踏花归去六街衢。反求自得无穷业,料取仁安复有余。」意谓余马足●春光,何如此之忙?踏花归去,即言下第也。虽则下第,终有自得无穷事业,即仁安也。仁安者,安仁也。中心安仁,天下一人而已矣。此则水终身独到事业也。自有此梦以来,时或到心,但未有纪之者。今适六十年,怳惚之间,偶然记忆,因纪之於册,以告同志共参之。

付恒济侄嘱书

泉翁嘱书付恒济贤侄:今第三男涞之旧有酒积病,今发作肿疾,医之未效。近传一方,以十年雪里炭老鸡医治将愈,但阴阳家推算,宜有冲喜方可。今此已议为他立妾。又云宜抱一子养育,病方可脱。吾闻恒济第五孙十岁,八字聪明可取,特遣家人湛与来接,烦侄亲送他来养育,教成德业,目下得以冲喜。他日涞之有亲生子几人得育,与此孙同食均分,一毫无有彼此,盖皆出於祖宗一人之身同气。今特书此与孙执照。

付天润孙嘱书

豫章郡前南京兵部尚书甘泉翁嘱入继孙天润:今尔第三叔涞之病时,日者皆云宜娶妾,抱养一幼子冲喜,遂抱恒济第五子育养冲喜,名唤嗣先。不期涞之百医不效,不幸於本年十一月二十三日已故,遂遵礼律,依昭穆,取尔天润入继承重上服,於本月初一日,以果酒之仪昭告於显先祖考主簿府君,显高考祖考义士府君,显曾祖考处士府君,显祖考赠资政大夫南京礼部尚书樵林府君,显考赠资政大夫南京礼部尚书怡庵府君曰:水家祚衰微,第三男涞之不幸於十一月二十三日病故。先前已抱侄暕第五子入养育,名为嗣先。既定,缘於昭穆未合,礼法未尽,家事未便,今思古人有言:「国有长君,社稷之福。」则家有长子长孙,门祚之福也。计小宗五房,水系第三房,其长房长兄祯生师贤、师圣,孙大川、如川、似川、象川、至川等,皆不循教法,赌钱饮酒,撒泼殴人,至死无悔,所不足取矣。次兄祥孙三人,长孙天济承祥重,惟有次孙天润素守礼法,读书好学,补增城县学廪膳生员,立心操行,孝弟忠信,人无间言,又克承水学,以圣贤为志。总论伦序贤德,皆合为涞之后,与嗣先,及至二室有遗腹是子,共为三兄弟,家业平分。少者以事内,孝乎母霍氏;长者以治外,事乎祖水。舅琦曰:「天润得无长於涞之乎?」水曰:「礼律止论昭穆,无少长之文。」又曰:「天润次子寿曾已入继敬先矣,今天润又继涞之为碍。」水曰:「父子前后入继,此长房三房各异礼法,何碍?又昭穆在天润,孰能易之?若使天润先依昭穆入继,理必带其二子来,亦该寿曾继敬先矣,夫何碍之有?天润虽季房,然年长,首当一户,裁处百务,以昌门祚,三房有赖。凡我长房次房子孙皆在天润提携教育成人,使人称水为有后。四方闻之,后代传之,莫不称美,不亦善哉!其与拘忌时俗之见,纷纷疑者远矣。」其余礼法一一依察院准行家训遵守。其不分田而分租,同居共爨而分饭,一一如训。未[敢]擅专,遣门人归告祠下行事,於朔日已取天润。初二日引之告灵成服,见灵拜哭尽哀,次哭见吾,又次哭拜祖母,又次哭拜主母霍,又次哭拜黎慕溪姑丈,又拜叔湘之等,次哭受诸家人拜。翁乃哭,出誓言,分付家人各守礼法,一听秀才束教,有不遵者,痛治逐之。友人冼秋官诸友闻之,莫不为我解忧,幸家事有托,家学有传,如孔门有子思者,孔氏为不孤,鲤也为不夭矣云云。今告尔天润,程子曰:「学者须先识仁,仁者浑然与天地万物为一体。」今尔视三房子孙如一体也,视三房仆家人如一体也。笃尔素志,以昌吾学,以大吾门,教吾三房子孙,管束吾三房家人,应酬裁处吾三房家政,使内外斩然,使人情翕然。其余礼法一遵察院降行家训。不分田而分谷,不分爨而分饭。户门粮差,院舍弊坏,一以赡田租之羡余者及时修理。赡谷已拨一百石,明诚书院赡学外,照常收贮天关,日供天关白云居学生儒,百世如一日,乃称吾今日立尔之意。今特立嘱书一样四本,其一本付天润,一本付嗣先,一本付寿曾、寿鲁,一本付绍先、光先等,各各永远执照遵行。若有一人敢背家训,分田分爨,租利不依各管庄家人公分各送,敢有多取多言,以坏家法者,即是不孝子孙,斥之不许入祠。故嘱。

嘱书跋

涞之不幸之二日,予已有依昭穆立天润为继之说,其舅霍勉珍闻之,不思身为廪膳生员,礼义由贤者出,不顾先世家风,不记先公曾遣同子侄六七人执贽门下,无事召天润到家,一无言说。夫倏然而召,默然而出,此何为者耶?可以意会矣。惜乎天润立心颇正大,非赂人之人。若天润立心非正大,甘为赂人之人,则彼无谤言矣。次日即腾口及於内,惑乱吾家,敢非礼法;又作谤书,无虑数百字。时吾犹以告祖依昭穆之文示之,彼犹誊稿四出。贤者礼义固如此乎?乡里未见吾告祖昭穆之文,不无为彼所惑,然明者皆以为合礼也。其谤书大要有三,一曰:「天润年倍於涞之,难以为子。」予答之曰:「诬数年为倍,又礼律只论昭穆,无长幼之文,是一惑也。」其二曰:「天润妇长於舍妹,难唤为妇。」予答之曰:「此非入继。族中之妇有三四倍於吾者,将得不唤之为某媳妇乎?是二惑也。」其三曰:「天润次子寿曾已入继公长房孙敬先矣,今天润又继涞之为嫌。」予答之曰:「彼此各昭穆也,乃各房也。设使天润先继涞之,必带其两子来矣。次子寿曾必亦●●●●●●●●害於礼●●[是]三惑也。」●●●●●●●妇之言不容辩矣。书曰:「小人怨汝●●●●●●●●愆曰:「朕之愆允若时,不啻不敢●●●●●●●●昭穆不可不明,礼义不可以不精,士风[不可以][不]正。孟子曰:「我亦欲正人心,息邪说,放淫辞,●●先圣之道。予亦岂好辩哉?予不得已也。」水为此●●不得不与破除,以附於嘱书之后。合爨词语●:「不患寡而患不均,不患贫而患不安。盖均无贫,[和无]寡,安无倾。今示子孙均平之法,父祖之视子孙一人,是一人,如分果与子子孙孙,每人一个,不分几房。分几房,后世子孙人各以其心为心,私心也,非父祖之公心也。以前家训定不分田而分租,长次季三房与吾各分送五百石,此可谓平矣。每房食指大约不过三十人,今天润以昭穆入继第三房,又添八人,以数计,仍分送租谷岁一百石,可谓均且平矣,皆为三房及天润菜谷,后有人口加添皆在於内,已前共爨轮流做饭,亦在五百谷内。今不动五百之数,皆作●●●孙●谷。此外吾另捐谷八百石,贮於共爨仓●●●●●●●●米五十发厨人煮饭,●人分饭两碗。后世人口加添,子孙蕃众,皆取蚊子洲、黄洋涌及市头横涌。至初庄及大梅涌、平基田租,及赡田庄供赡生儒之羡余,加捐入共爨之仓,余皆贮於新楼东西仓内,以备公用,置簿二房考查。

谕盗为善告示

湛衙告示,为大发仁心,劝人为善,以没前非,以全生命事。本衙先年与乡老立为乡约,无非欲人同归於善至意。不意本村近年有等恶少习为强梁,不下五六十人,打劫人家,虏掠商船,得财赌饮撒泼,只顾眼前一时之乐,不思父母生尔时,几多欢喜,几多劬劳,得尔成长,今日所为如此,反累父母。及不思一日败露时,尔将父母之身粉碎刑苦。若思到此,便宜早改为善了。乡人老少皆知某人某人为盗,及本衙虽居广城,亦已一一知之。但念尔系乡里姊妹,如手指脚拇,不忍告於兵备,待尔良心发萌,改恶为善,日日望尔等速改,灭迹全身。如尔同徒某人某人,皆能收机去别方买卖,作为客商,便是好人。今特发仁心,诚恳劝尔私下谋之父母妻子,无不说好,无不欢喜,早早收机去做客商买卖,则可以保全父母所生之身,上可保全父母,下可保全妻子,岂不是好?尔等闻我[此]言,未知知否?古人有言:「老人言语好做药。」尔等深思之听之。闻得近时尤为猖獗,肆劫本村,纵横无忌。俗语云:「老鼠不食窟边禾。」尔乃甘食窟边禾,是不如老鼠了。尔若不听我老人之言,不从我老人之言,尔等祸败立至,尔身粉碎不自惜,何不念累尔父母妻子即当星散,可悯!可悯!今发此仁心出告示,再三叮咛晓谕尔等,亟改前非,潜踪远避别省生理,保尔身命,庶免乡人指骂尔曰「贼奴贼奴」,指骂尔父母妻子曰「贼父贼母,贼妻贼子」。尔心不羞否?人骂尔为贼,尔甘心受否?改之人即唤尔为客人尔,心喜否?缘律亦有准首免罪之条,何况未败之前而自改也?古语云:「从善如登,从恶如崩。」若再不改,至大败之日,乃思我老人之言,悔无及矣。又谕各人父母伯叔兄弟作速省令速改,免致负累尔身。若有纵容,官法连坐,不得辞罪。故示。甘泉冠铭嘻!为之上圆以象乎天,分之八方以象八卦,丽之十云以象十乾。垂之二带,总之一纽,以象始终主敬。周之重憺,以象大圈,是为甘泉翁心性之冠。

再拈六言代简蒋道林未尽之意三首

俯仰寥寥宇宙,白云抱膝长吟。六载星源婺源洪觉山雁渺,德山道林书院追我好音。前门长扃谢客,凿江退遁上唐出郭三里。金液池上唐池名边风月,白玉坛上唐坛名上坐忘。坐忘不忘之间,中思直到天然。问我天然何似?人力丝毫不存。

送卢星野秋官起复赴部长言有序

   星野子卢子少明既为大夫矣,排群咻,因少汾子以从甘泉子游,勇矣,智矣。智故不惑於群疑,勇故不夺於众口。二少相求而相得也,甘泉子名其楼曰二少之楼。夫道一而已矣,夫二少者,一以仕为道,卢子是也,一以居为道,冼子是也。居者赠行者曰:「仕止久速之宜时矣。」少明子将行,甘泉子曰:「夫记已有之矣。可仕则仕,可止则止,可久则久,可速则速,时也。少明之智足以知之,勇足以决之,其大易之知几乎!予复何言。」於是甘泉子衰病不能诗,遂长言以托於辞。辞曰:

飞云离离兮振尘衣,暮风飕飕兮收钓丝。吾道沧洲兮夜漫漫,何其哲人知几兮,去此从予谁?

戒轩言为冯挥使良佐

戒名尔轩,戒尔酒色。亦曰二竖,蚀人肝膈。皆丧乃命,乃邦乃德。念哉酒诰,三患皆辟。如戒不戒,人非鬼殛。

善则堂铭有序

   谢生惟近知远严君三峰甫名堂曰善则之堂,盖欲正身正家以正俗也。喜而铭之。

曷谓善则?维善维则。家则自身,和亲维则。匪人其则,寔维帝则。慈思父则,孝思子则,友思兄则,恭思弟则,义思夫则,顺思妇则。其则不远,维中维正,维天之则,是为谢氏三峰之家则。

天关合爨钟铭

扣之隆隆,月西日东。声闻无穷,继尔餐饔。百口攸同,是为天关鼎食之钟。

放二鸟赋并序

山客有送二鸟者,皆鸠类也。二鸟各异其声,皆似人言。甘泉翁不忍烹之,而畜之樊笼焉,早暮必更相鸣啼,若欣以忆。其一啼曰:「古古古。」若人言苦苦苦,将谓樊笼之苦也。其一啼曰:「鞠鞠姑姑。」似人言山谷之高也。甘泉子喟然叹曰:「伤哉二鸟乎!一苦樊笼之苦,抑不知有苦於樊笼者。一慕山谷之乐,抑不知犹有乐於山谷者。安危倚伏,未知苦乐何如也。吾久欲解尔樊笼之苦,而纵尔於山林之乐。再为尔思之,尔等毛羽郁郁,久困未舒,放尔恐尔未能远举,将遭毕罗弹射之手,必置尔於汤镬,是又苦之苦也。尔若幸而脱毕罗射弹之祸则乐矣,不然则反不若幸在樊笼,啄尔以粟,饮尔以水之未为不乐。将幸遇圣皇在上,大行仁政,畴若於上下草木鸟兽鱼鳖咸若。尔等於斯时,焉往而得其所哉?是又乐之乐也。吾今姑顺尔性,放之白云之巅,以保全尔,而歌以赠之。」其词曰:「嗟彼二鸟兮光荣见孝翱集,睠此二鸟兮局促,惊遭密网兮慎而德,养而趐兮健而力。渐乔迁兮翔而集,於千仞兮巢断壁。弋人瞷兮专窥测,网重重兮遥增击。东西南北兮自得,孰敢侮予兮谢群弋。」

陈伯孚哀词

维嘉靖壬子秋,甘泉湛子初闻令尹陈子伯孚之讣,会哭於天关书院自然之堂。及癸丑秋,唐国子之使来自琼阳,乃复兴吾深长之思,而动无穷之悲。附之三香,一曰肫肫香,二曰渊渊香,三曰浩浩香,寓於伯孚之灵栖,而哀之以词曰:於乎伯孚!嗟!去秋之前而犹为人耶?遐去秋之后而已返其真耶?夏秋之间犹期以陈子一庵来扣天关之云,及秋宜至而不至,徒讶伯孚之约之愆。及一庵诸人至,乃闻伯孚遽而上骞,乘大化以归泬漻之天。事变果可以常耶?嗟予达观於宇宙,自有常而无常,自无常而有常,其客常耶?真常耶?客常不可常,而执吾真常以游於无常。蜉蝣天地,牢笼日月,而真常者自常。常贞观贞光,博厚高明,而悠久无疆。惜也伯孚不少延长,来而不来,共究此大道而化迁,怅怅乎撒手长行。吁嗟其伤!

书刻行祠

祭继养也,报本也。獭则祭鱼焉,鹰则祭鸟焉,乌则反哺焉,可以人而不如鸟兽乎?斋三日,乃见其所为斋者,视於无形,听於无声,洋洋乎如在其上,如在其左右,僾乎若有见乎其容声,慨乎若有闻乎其叹息之声。事父孝,故事天明;事母孝,故事地察。天地明察,神明章矣。通乎神明,光乎四海,无所不通。

偶书赠卢子

滁阳卢子既罢提舶而归,若有不怿然者。造甘泉翁曰:「守愚必得先生之言,可以归也。惟公赐之。」甘泉默翁曰:「吾默矣!吾默矣!吾尝为子谋之虑之矣!夫复何言?虽然,孟氏曰:『赵孟之所贵,赵孟能夺之。至於天之所以与我者,天亦不能夺也。』何居?能夺之者,其机在人也;不能夺之者,其机在我也。愚乎!愚乎!子归而与而弟守益求其在我者焉!其求之天也,其不求亦天也。其不能夺之者天也,其能夺之亦天也。天乎!人也何尤焉?」

南京刑部江西司主事冼奕倩哀词

秋官少汾子冼子,甲寅八月四日既捐旧馆,复归於大化。甘泉翁哭之,为哀词曰:於乎!哀乎!冼子。吾与言宜未尽於是,而尽於是乎?吾望子之进宜未止於是,而止於是乎?哀哉!夫人之挟其技能,负其奇气者,自尔仰乾青云,俯拾青紫,旁视无人,人莫若己。而子昔之京,因罗江公南都执礼弟子。以彼其志,而乃如是,一可哀只!凡人之情,好炎厌凉,而子既登进士,分司司空,乃上疏求南为秋官,即子之超乎常情,必有大志而如是,二可哀只!受禄未几,谢病陈情,不遂归养,如不得生,子之孝心笃至而如是,三可哀只!予以致政,同载而归;取道武夷,横棹赋诗;连袂罗浮,以访朱明,深卜青霞。於是度铁桥,卧黄龙,坐石楼,啸明月,有一日千里之志,而遽如是,四可哀只!吾戏语子:「毋淡罗浮。」而子既归汾水之头,治鹤园,开明洞,辟三径,浚九曲,巢海岛,乐幽人之贞。吾尝谓子:「日录不如投荳,近外不如著己。」子乐闻之,亦既唯唯,谓荳多白矣,吾亦是喜。诸所欲言,其说未竟,而端则启,而遽如是,五可哀只!吾谓取余年堪补过,超六合到生生。夫人莫不有过,心过也,身过也,口过也,是谓三过。有年则可补过,否则不可补。人贵乎有志,希贤也,希圣也,希天也,是谓三志。有年则可到化生之妙,否则不可。然有年矣,弗补弗到,何取於年?吾尝期子,言则简寂,质则变易,是惟进德,而遽如是,六可哀只!俄报痰喘,不睡隐几,半载而於此矣。或曰稍愈,病根未除。为我忧虑,俄病复发,浮肿半身。或报曰危,子犹却医。及医至矣,则已晚无及事矣,而遂如是,七可哀只!於乎!古今圣贤,共路同门。告子大路,不开户牖,不懈二纪,不惑知命,其可几矣,而止於是,八可哀只!於乎!三径就荒,松竹犹存,不已渐渐,乔乎参天,子可瞑目於重泉矣。昔者颜回死,子哭之恸。或告之恸,子曰:「有恸乎?」吾之八哀伤子,子知之乎?吾亦不自知其恸也已!於乎!

渊渊其渊

中庸形容至诚之妙,赞其本之莫测焉,甚矣!至诚之立本,其深莫测,不可以形容也。於其不可形容者而姑拟诸其形容,象其物宜,其忧道之心,不既深乎!昔子思子作中庸至此,上文既言天下至诚经(论)[纶]大经,立大本,知化育,此则屡形容以赞其妙也。不但肫肫,而又渊渊焉,而又浩浩焉。所谓渊渊其渊者,岂非其渊以言乎其静深也,以言乎其有本也。以一人之深本,为天下之深之本,有不可测,其如渊乎!其至诚之德原诸性也,仁义礼智根诸心也。以一人之心性,为天下之心之性,有不可穷,其渊以之乎!故夫有百寻之渊,有千寻之渊也,非但如之而已,所性与之同其深而不可测也。有万寻之渊,有亿寻之渊,其渊也,非但拟之而已,性源与之其深同而无穷也。由是观之,百千万亿有形之渊,可尽可穷,而心性本体,无尽无形之不可穷也。是则子思子虽极其形容,而终有不可形容者,自非君子深造以道,欲其自得之,则居之安,居之安则资之深,资之深则取之左右逢其原,终莫可以形容者矣。中庸之首章言天之所以与乎人,人之所以复乎天,天人交与之际,其体一也。此章经纶天下之大经,即首章之所谓道也、教也;立天下之大本,即首章所谓性也;知天地之化育,即首章所谓命也。天地万物之位育也,穷理尽性以至於命,一而已矣。学者必能用功於戒惧慎独之间,而养成性情之德,中和之致,而位育成焉,圣人之功用尽於此矣。其形容之不足,从而形容,又重形容之者,本体无穷故也。学者自有形容而溯诸不可形容之体,至於不睹不闻、无声无臭之妙,始可以合天,而天地之用皆我之用,其肫肫、渊渊、浩浩,亦不足以言之也。

自规三章常令童子以钟磬随身歌之,以自警焉

睿圣武公,九十求规。勿以耄弁,餐胜如饴。我设规桶,大门之所。周公岂期,文王我师。业业中思,人心惟危。四临深渊,春水其澌,其澌其澌,四面危机。上帝临女,战兢自持。慎尔思惟,孚尔威仪。正动出中,畅於四支。由仁义行,其行不疑。匪行仁义,毋载尔欺。

南安太守岩潭子王子初莅任,即新仪门。平川郭黄门请为作颂刻石警众焉。

堂堂南安,翼翼仪门。天监攸存,高高绰楔。亭亭枨臬。神司鉴别,维候临莅,荼垒控制。畴敢载伪?阅人维多。络绎经过,维尔谁何?维吏维官,维军维氓。维德五申,苞苴之藏。谗夫之倡,神搤其顽。湛泉本处泉名洒翰,谁邻铁汉?立国桢乾。

问孝篇为郭生尚恺

郭生问孝,走路二千。孝在子心,何以问人?孝子爱日,逮亲之存。日进甘旨,水菽亦欢。服劳奉养,竭力耕田。执亲之丧,号泣於旻。不酒不肉,与人坐焉。非葬不言,非祭不言。孝之疏节,其然其然!若问大者,所受亲天。体而全归,孝子仁贤。战战(竞竞)[兢兢],如临深渊。学问不力,行道立身。一或亏损,不孝不仁。不仁逆天,不孝逆亲,负罪引慝,喘息两间。岂不哀哉?岂不痛旃?

赠王生行

前村视予犹父也,予得视尔犹孙徒。王孙赤脚三千里,将如前村视予乎!三月天关无问难,令予默默思烦纡。而翁书香子当续,下帷三载即仲舒。重来刮目当何如?

闻同志诸贤有欲赴观北戒坛者,讶之,作韵语。

重耳无我之所有,我有重耳之所无。吾道自足何旁求?逼北赴戒是吾忧,公欲渡湖毋渡湖。

泰和郭氏保合堂铭为郭平川太守

气化太始,有神无人。及乎形化,遂有我身。一人之戾,乃寔万分。形骸尔汝,藩篱比邻。圣训保持,合一弥纶。五品不逊,咎在不亲。在易之萃,聚会精神。君臣合德,父子合恩。兄弟合爱,夫妇合姻。朋友合信,纪纲人伦。一合万合,复归浑沦。混沌一体,曰天地人。诫尔云仍,以及孙曾,勿替尔初,泰和絪缊。

书付天真上人游西樵

甘泉翁前丙辰年始游罗浮,后数载乃入西樵。西樵顶上有八村,皆以业茶为生,如桃源洞中。诸村皆围其外,四方海岛又围其外,盗乱不及,遂有卜居之意。有小河遶诸村,数十年后有诗云:「春动樵湖湖水生,遶樵湖水水如城。衰翁独坐樵云顶,九十六峰齐月明。」又四方皆遶大海,盗乱所不能及,故彼时遂有卜居之意。有记云:「罗浮不如西樵,如天下山水名者未必胜,胜者未必名。」独山水也哉?天真上人其即日杖履跻攀,历观天阶、大科、云谷、广朗、隐居诸书院之胜,与南岳武当终为何如也?可以避迹何如也?将以报念庵内翰、罗山中丞、水洲黄门、鲁江冬卿何如也?

冯洞阳太极圆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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观冯洞阳太极圆图

甘泉子曰:多了无极一圈。无极而太极,言太极之理无穷也。故图说下文「太极本无极也」。若谓自无极而为太极,则濂溪之志荒矣。太极之理何形?安得无形上又加无字乎?於外一圈又著无极,第二圈又著太极,纔甚无道理可笑。夫此理上下同形,虚实同体,体用同原,显微同神,乌得而二之?乌得而分图之?承示冯洞阳太极图之辩,辞简而义精,所以辟支离之说者廓如也。据濂溪之图,两仪上只一圈。今冯公於两仪外加两圈,而分之曰无极太极,不[知][何意],似所谓不知而作者。韩愈云:「不幸而不生[乎]三代之上,不见正於文、武、周公、孔子也。」此图几不遇吾师矣,今得订正,亦冯公之幸也,斯文之幸也。图册内益庵之说有一二未莹,然尤近醇。方公一叙大有走作。瑕见如此,附闻请正。门生霍与瑕拜书。

代祖谕示

义士祖、主簿祖、处士祖诏孙水、应菊、学文等,该先年第三房尚书孙义捐本户沙洲土名大濠角一所於小宗祠堂,作为蒸尝。经今五年,共该租银二十二两五钱。尔等匿以肥己,不念义捐之心。甲寅九月间逼於公论,纔送钱银九两入箱,尚共欠银十二两五钱,约旧年十二月送还。至今拖过,是子孙心安乎?为人子孙,敬爱祖宗,只当捐己入祠,未闻有反损祖宗自肥者。今特遣宗子禹勋同去人谕知,限清明日齐足送纳入箱。今乙卯年再起升科,为子孙者,亦可秉心。特谕。

重聚天伦行

番山昔友陈子光,难兄子儒慈且良。生财积谷千斯仓,为富能仁家道昌。异母之弟出迷方,时年十有三岁强。拐鬻番邦三十霜,南船入贡泊五羊。物色得之亲弟兄,抱哭扣地天为伤。始知感应天人际,有非心思所能量。二亲垂白,兄弟无故,重聚天伦,融融乐一堂。习庵分财与立室,无少或吝,何用不(藏)[臧]?有孙衷言为显扬,执闻来言谁浔冈。九十泉翁歌大章,是用表之示不忘。今人同气争利场,不戚手足交相戕。观此中心无愧惶?中心无愧惶?无愧惶?

甘泉先生续编大全卷之二十五

门人顺德何鸿校刊

答问

黄大巡琴冈先生问目八条

  ●蹇劣无所知,而求教之念恒实悬切,徒为吏冗所夺,未得源源趋谒,以请教益,歉甚!昨承惠居樵答问,开沃甚多,然其间亦有未尽释然者,或失则蔽也。谨录呈之以求通焉。

舜禹大圣人只是好问好察,闻言则拜,盖非忘私忘己者不能。今执事好问不倦,於作圣之功思过半矣,钦服!钦服!孟子夫苟好善,皆将轻千里而来告之以善,况如水者乎!第恐犹借听於聋耳,如何!如何!

 问:少汾云:「学问在於存心。」固也。至谓「当事亲敬长时,心存於事亲敬长;当读书作文时,心存於读书作文」一段,却似移心於事,非尽性之学也。夫存心功夫正在人情事变用之,凡事亲敬长、读书作文、处常应变,皆吾存心之地,而非於事上著力也。孔子曰:「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,造次必於是,颠沛必於是。」盖言随时随事工夫只在此处作用。若曰「当某事时则存心某事」,恐不善观者将流於逐物,而渐失一贯之真矣。尊教答云:「存心便有知,知了又存之。」说得无近於二乎?

天道常运,人心常生,乃其本体也。故曰:「君子法之以自强不息。」如彼明镜之悬,物之妍媸,来则照之,不来则不照,照与不照,而本体自若,非随物而往也。少汾当事亲敬长心存於事亲敬长云,亦造次颠沛必於是之意,而语滞耳,恐未为移心於事也。心事合一,岂可移耶?尊谕存心功夫在人情事变用之,甚善,然此心与人情事变亦非二也,恐著一用字不得。盖心事非二也,心无内外也,吾於心性图颇具此意。至於心存则知自在,自在又存,通身是常知不息耳。何如?

 问:尊教云:「无适只是无事。」简切简切。又曰:「主天理则便二矣。」此说如何?岂以天理,本心也,又一心以主之,即为二乎?若然,则孔子主忠信之说,一耶?二耶?纯一只是诚,尧舜言一,文王言纯,原非有二义。尊教云:「且说一,一到熟处乃纯。」则二字当以浅深观乎?

天理只是心之生理。如彼谷种,仁则其生之性,仁即是天理也。心与天理何尝有二?程子云「主一之谓(教)[敬],是矣,恐人认作主一物则滞,故又云「无适之谓一」,所以解上主一之说也。心存则天理在,即天理矣,今又云「主一个天理」,则是适也。适则连主一非一矣。主忠信之主与主一之主略不同,言立重之功全在於忠信为之主也。一字与纯字固宜有浅深生熟,文王只说纯亦不已。未知是否?

 问:尊教云:「一念存时正时,便是道心;一念亡时邪时,便是人心。」鄙意只以存亡言之足矣,不必更著邪正字也。夫至正而无邪者,心体也,心存即无不正矣,不正即亡矣。又要存,又要正,便不归一。尊谕良是。但存则自正,亡则自邪矣。

 问:学属知,时习属行,此言须深悟乃得。夫学也者,觉也,觉者,生生之知也,心之体也。学者不能遽复其体,须是时时操习,必求此心无动静,无内外,常明常觉,如天地日月无所昏曀,乃是时习实落功夫,非行而何?此知行却是原来底知行,非若寻常对待言者,未知是否?

今之学者多为旧说所蔽,故不信学觉之说,而执事深悟至此,其明睿过人远矣。敬服!敬服!时习只是常常如此诚哉,常明常知,天地日月无所昏曀之喻也。至於知行却是原来底知行,非寻常对待言者,何等痛快!非深於体认之功,何以及此!

 问:先知后行之说固不待辨,少汾行路之喻虽是明切,然此特自夫行时而知在其中者言耳。至如古人默坐澄心,思量义理之时,不知亦有行在其中否乎?

水尝怪后之学者专以行为施布之义,故言读尽天下之书,穷尽天下之理,然后行,分知行为两段事,此支离之学也。而不知默坐察见即是知,如此存存不息即是行。不意复见同志之人,一悟至此!公可谓度越江右海内诸儒矣,岂天欲斯道之大明,故阴诱其衷耶?珍重!珍重!

 问:修心修意修事之说,少汾疑之亦是。尊教云:「心体无为,修之在勿忘勿助,不著丝毫人力,自然合道而意事自举。」此则全在正心上用功,诚是!诚是!但似涉於高妙,初学难以措手。惟有诚意一段工夫,即心无不正,事无不举矣。故曰:「欲正其心先诚其意。」曾子十传诚意,首之正以为学问之切要也。如批教所云「只修心尽之矣」,却又有修意修事两项,如何?若以为营为之意,不无意必之累,则即私意矣,即合销除,何修之云?所云「事事物物整齐」者,修事之谓也,但不知齐整当在何处作用?而道与政与物抑亦何所分别耶?

以心意事三者论,诚有如少汾执事之疑,若不能分疏矣。水之说则就修学言之,故心可以该意事,而徒用於意事者不可以该心。盖物有本末,务本则愈光,逐末则愈下。有一种擅巧思治事之人,而材料或不真正,工夫或不牢固,或数十年即坏。若正心有道之人,材料未有不真正,工夫未有不牢固,是谓心正而意事举,虽数百年不坏者。杨慈湖亦贵心而贱意,吾亦尝疑之,今思亦得其一二。而先师石翁亦有「莫巧於心,莫拙於意」之说,此意乃意必之意,非诚意之意也。

 问:上下察一句,窃谓旧说亦不为差。盈天地间何物非道?何道非我?鸢鱼飞跃,即此理之明著於上下者也。孔子川上之叹,茂叔庭草之爱,意皆如此。若以其字指诗人言,而於得见鸢鱼之时,必待察识天理,乃见活泼,则是人心一理也,鸢鱼又一理也,悟此而后可以通彼,非二而何哉?下文察乎天地,察字又当如何看?

旧说童稚所习闻,所以於心未合者,以一章之内两察字而义不同,而以察为昭著,从古经训所未有。孟子察於人伦,习矣不察,皆察识之义。鸢鱼川上庭草,自鸢鱼川上庭草,不察则乾我何事?盖人心与此物一体也,恐非二也。察乎天地,正同章首察识之义,谓诗人此言盖察识此理矣。造端察天地,乃为学始终之贯也。未知当否?幸详之。

 问:人性最难言,分作两项说固不是,若以为一,则人品有许多不齐处,乌得而一之?孔子曰:「生知、学知、困知,及其知之一也。」知之一,则人性之同可见,而生与学与困,明是差等相悬。天地气质之说,其无乃自此始与?此皆实疑,统惟指示。

分天地之性与气质之性,恐终未安。程明道曰:「性即理也,理无不善。」最为明尽。且性字之义从心从生,谓心之生理也。若为气质之偏,即非本心生理之本体矣,何以谓之性?性只是一性,理只是一理,若其非一,则何生知、学知、困知,安行、利行、勉行,知之而成功一也?初尊谕所谓人性之同,可见得之矣。

  冼少汾问目五条

 桂奇问:昨观闽中沈希周之问,谓良知者心本体也,师翁答之云:「知之中正乃为本体,而天理见矣,乃所谓良知,即下文爱敬真心云云。」愚谓爱亲敬兄,人孰不知,而孩提之童未有他知识,然亦知之,故谓之良耳。试观鸡雏莫不恋恋於其母,易以他母即不肯恋而皇皇焉,此亦非良知乎?及其长也,则不知其为母,至有相残者矣,为其偏而蔽故也。孩提知爱,长不知敬,亦未得为良也。知爱且敬矣,然有爱其亲而杀人之亲,敬其兄而杀人之兄,如师翁赠陈豹谷所云者,非达也。要之天理二字浑全无弊,良知良能滚作一片,无少欠缺,无少渗漏,遇亲而孝,见长而弟,爱其亲以及人之亲,敬其兄以及人之兄。天明地察,神明以章。此皆自然感应,不待安排,故谓之天理也。自途人至於尧舜,此理也。学问思辩笃行,所以体认此也。勿忘勿助,所以调停此也。愿与精舍诸友以此自勉,著实用功,毋事口说,庶不负我师翁诲人不倦之意。何如?此段更有警策。

 奇问:世有爱人道好,怕人道恶者,每事强制得,若皆善无恶一般。又有见得自家道理是如此者,率情而行,不拘小节,即天下诮之而不顾。此二人者立心公私如何?此二人立心公私便有水火冰炭相反,不可同日语。先师诗云:「多病为人未足羞,遍身无病是吾忧。」正谓此也。

 奇问:尽心知性章,朱子以知性为物格,恐非。夫知性是圣人的事,以是责初学,难矣,而阳明先生以尽心知性为生知安行,存心养性为学知利行,修身俟死为困知勉行,亦恐未然。愚谓此章言知天事天之学,曰心曰性曰天,一理也,故尽心则知性知天矣。心有未尽在,存之而已。养性云者,知所有养所有之谓也。夭寿不贰,修身以俟之,言事天之功,死而后已也。至是则命自我立而天可知矣。是否?

心性一也,性者,心之生理也,紧要都在尽心存心上。[心]尽即存,只是一段工夫。心之本体本自广大,本自高明,惟有所蔽亏而不尽,如鉴之明,尘埃蔽之,日月光明,云雾蔽之,是以不尽其广大高明之体。尽则这■生理自见,而天不外是矣。常常如此,便是存心,自[一]念之微以至事为之著无不如此,则生理日长,而[事]天之功在是矣。尽心一段是知,存心一段是行,知[行并]进即是修身之功,久而熟焉,非但知天事天,天即在我,而命在我立矣。若谓前节为圣人之事,次节为贤人之事,第三节为困知勉行之事,则圣人有知无行,贤人有行无知,而困知勉行者果能立命乎?

 奇问:理义一也,自吾心之浑然言之谓之理,自吾心之处事得宜者言之谓之义。朱子云:「在物为理,处物为义。」我师翁易物为心,云「在心为理」,得非以其涉於义外乎?然物即人也,此理,人物皆有之,言物则人可知矣。朱子之说似未害於理也,如何?

文公之说不是如此说来,更思之,还从吾之说为是。

 奇问:人只是一心而已,心只是一理而已。言心则性情在其中矣,言存心则节情复性在其中矣。然心外无理也,理不可见,只於心之存主感应各得其正处见之。故学者之学,存心焉尔。宋儒乃拆心与理言之,学者往往把理作一件物事求之,於心又从而存心,节情复性,名义既多,工夫益烦,大道愈裂,反为异端之所笑,可叹也!奇今一味存心,只於独知处用功,如何?

然必尽心知性,则存心之功有所措,知所有然后存所有有实功。

 周学心问:同人扁堂之义,未蒙明教。窃谓天之生人,其初皆同,故人之为学亦不过学同人耳。同此天则同此气、同此人,虽古今四方之人无有不同者,虽感应有万变之不齐,亦无有不同者。同也者,天之理也,天理自然而同也。其有不同者,只缘气习之偏,心蔽於邪念,学蔽於意见,循其偏而不觉,遂凿其同耳。此等病痛从上古皆然,故伏羲立同人之之卦,今日诸生来学,亦学复乎同人而已。学到同人处,便自同心同见,更无疑惑矣。文王曰:「同人於野。」野者,旷远之地,言地则四方古今举之矣,通四方古今之人之心而同之,同之大也。然同人之心又无处可见,惟於勿忘勿助之间见之也。其间绝无丝毫人力,而察见本体天理之自然,便与天地同其高厚,日月同其光明,四时同其不息,生生不穷,物我一体,痛痒相关。感於亲便自然生的孝出来,感於君便自然生的忠出来,感於师便自然生的尊敬出来。当恻隐处便恻隐,当羞恶处便羞恶。凡有所感,无非天理自然之发见,此伏羲文王所谓同人也。生辈只依如此涵养,直到大同处,则同伏羲文王而伏羲文王,同四方古今之人而四方古今,同喜怒哀乐亲义序别信而喜怒哀乐亲义序别信,何有窒碍?何有●●●●●●●●●蔽而不觉而不同人者矣。心愿与同门诸友●●忘於躯壳之外,打作一片,混混沦沦於大同之中,以不负居此堂也。未知是否?望示教。

看得最是。识得与天地万物同体,则便大同,其亲义序别信,万善皆从同体胸中流出。贤与诸贤,以此自养。

 谢锡命问:生数夜与福建沈希周、萧师孔同在静坐,颇觉有益。沈希周所学皆主阳明先生之致良知,以致字为要,其人资禀不凡,能信老先生自然之说。师孔云:「城中学者多有疑老先生勿忘勿助之说,以为离却集义。」窃意程子所谓勿忘勿助之间者果何物耶?便不识天理矣。未知然否?

振卿说每夜与朋友静坐,病中闻之一喜。沈希周一向未知其意,今闻如此,不易得也。昔者阳明公云:「吾只与学者凿粗柸,待甘泉与出细。」今沉子先元阳明之学,则有可入细之机矣。可问何谓良知?如何致之?紧要识此自然二字,勿忘勿助之间,乃有事规矩,即集义也。不识此便没些工夫了。

 锡命问:沈希周帖云:承问如何致良知,窃意[所谓]良知者,心之本体也,即夫子所谓天理也,自然[也],非知觉之知也,自然而然,不待有所作为意必於其间。如加此意思作为於其间,即助也;少些意思於其间,即忘也。所谓致者,至也,知至至之之意,求至天理,无纤毫欠缺,即夫子所谓体认也。何如?

知之中正乃为本体,而天理见矣。所谓良即下文爱敬真心,非知觉之知句好。忘助二字不可两开看,差之毫厘,缪以千里,此言最精。尧舜大圣亦只是舍己从人,然非圣人不能也。若有私毫旧见在心,犹是不能舍己也。有些吝留意思,即是不能舍己也。舍己事最难,虽打叠得两漏三漏子,令他空空地,乃能受善。若将旧见留在这里,将新闻来比,安能受善?如此者是不爱其身者,如人有病,传得旧方来用,虽不效,犹自乐其所以亡。虽有卢医扁鹊过之,语之不入,宁没其身而已矣,可谓爱其身者乎?非知觉之知似好,但人心只是一个知,何常更有别知?第须识所知者何事。

 锡命问:昨蒙批示勿忘勿助之间,乃有事规矩,即集义也,反复思之,盖勿忘勿助之间,停停当当,中中正正,其心之本体矣乎!此真千●●●之要,●著些意思不得,即师翁所谓自然,朱紫阳所谓全放下,程伯子所谓不容丝毫人力,孔孟之教人毋意必固我。若稍著些意思,则必滞於一处,而非助即忘矣,如何集义?又阅批沈希周帖云:「忘助二字不可两开看。程子勿忘勿助之间乃一时看。」是此之至精至妙处惟在之间二字,会此则天理见矣,良知亦有著落矣。师翁所谓天理莫非良知矣,少汾(汀)所谓天理二字浑成无弊,良知良能滚作一片者是矣,学者亦惟了此而已矣。未知然否?

正如是观。吾振卿知此,便有下手处矣。良知良能滚作一片看,则良知方有落著。下文知爱亲敬长之知乃良知也,今只举良知,非孟子本意,下文两知字即上文良知之知。昨批答振卿帖可送入,欲寄少汾看也。渠极好善,待送还,还即复。自今幸与诸君静坐切磋,勿虔过也。适观沉生帖子,颇见根基,可与入细矣。尚有障隔,待数时他有疑处,乃可下手也。柯生前日亦往樵来斋戒数日,亦不轻易也,独惜其训诂意见又闭障也。沉生肯住三年,以赡谷供之,成大事业也。

 锡命问:命尝验白沙先生静中养出个端倪方有商量之语,此端倪人人有之,但人为习心物欲蔽之,故失了元初本体。白沙先生说出●●●●●个端倪来,正欲人在端本澄源上用功,●●●●而敬以养之,使此虚明之体隐然澄露,渐而充之,以至於广大高明之地。我师翁发明此指,则曰:「此端倪非他端倪,乃孟子所谓四端也。」夫孟子四端乃感物时见之,而此端倪恐只是洁洁净净,绝无物欲夹杂於其间,便自有此。未知何如?

此端倪即良心发见,但其发见汨没之后为最微,孟子子夜气章所谓其好恶与人相近也者几希是也。久之则全汨没似无矣,所谓若彼濯濯也。须於静中涵养久之,其善端发见,其参前倚衡者此也,其见孺子入井而有怵惕恻隐之心者此也。此个善根与生俱生,何尝泯灭?如草木至冬枯落,至春其生意萌动如旧,不为尧存,不为桀亡也。

 锡命问:气之中正者即性也,而谓气形而理赋焉,二之也。如是而论性气,圣人复起,不能易之矣。故答少汾之问曰:「天地之性落在气质之中。」以彼落此,则似犹有二。后又答少汾之问曰:「形气性命不是两件,有形气而后性命有所寓。」夫谓有形气而后性命有所寓,则似分理与气而为二,而与少汾天地之性落在气质之中,朱子气以成形而理亦赋之语,不知亦有分别否乎?愿决其疑。

气之中正即性,易曰「一阴一阳之谓道」,形气即道,道在形气中,如易在乾坤,乾坤毁则无以见易,易亦乾坤,乾坤亦道,阴阳即道,道亦阴阳,形气即性,性亦形气,只须如此说,非二也。

 锡命问:新论中云:「以书蔽志者,穷年不能明其理。以鉴掩面者,终日不能见其形。此非善读书者也。故主敬而后我立,我立而后不蔽於物,必如是而后为善用功也。」而又曰:「物物穷格而天下之理得。」夫物者,理也;穷格者,至其理之谓也。「分殊有止而理一无穷」,先生有是言也,今而曰「物物穷格」,岂非理理穷至乎?锡命求之理一无穷之旨,有未契合,窃愿闻之。

非求於物物也。於应接事事物物之时体认之,则天下之理见矣。观书不可滞於词。

 锡命问:尝观论语弟子入则孝出则弟章,乃是圣人教人大人的学,以此弟子专就童蒙,恐非也。孟子曰:「尧舜之道,孝弟而已矣。」即此则入孝出弟也。中庸曰:「庸德之行,庸言之谨。」即此之谨而信也。程子曰:「与天地万物为一体。」即此之泛爱众也。夫子曰:「就有道而正焉。」即此之亲仁也。易曰:「君子多识前言往行以畜其德。」即此之学文也。夫从事於孝弟、谨言、慎行、广爱、亲仁、古训,圣人之学备矣。人之终日,其身只此而已矣。以是而专就童蒙发乎?凡人有父兄,虽年至於六十七十,亦弟子也。未知然否?

此章先儒都不曾认得。入孝、出弟、谨信、爱众、亲仁,即小学进退应对、事亲敬长、隆师亲友之事,其学文即大学格物之事。若如旧说,先行后知,则似倒做了。

 锡命前与曾廓斋论武王伐纣,夷齐叩马而谏事。廓斋曰:「所处之地位不同。在武王不得不伐,在夷齐不得不谏。」窃意夷齐既知其当伐,则不当有是谏矣。恐夷齐不能如武王之大,还在躯壳上起念头,恐蒙此不忠之名染著,所谓言必信,行必果。在武王则言不必信,行不必果,惟义所在,故夫子称之曰:「汤武革命,顺乎天而应乎人。」苏东坡曰:「武王非圣人也。」盖不识武王矣。未知是否?

街,非也。使不倒戈,亦只如汤放桀於南巢耳。苏子谓武王非圣人,非也。吾谓此武王之所以圣也,非圣人做不得此事。_以所见大小偏全看者是。如坐井观天曰:「天。」亦天也,在井上见天之全体乃其天也。周公太公诸圣臣所见亦大,故辅武王以伐纣。伐纣只是躯之使不害民耳,而前徒倒戈自杀之,非武王杀之也。悬头於

 锡命问:先儒教人尝一敬字,我老先生亦尝以此而教人。窃意所谓敬者,圣学功夫之要也,内外一致,未尝有所偏废。敬则胸中无物,虽种种应酬而自不劳,其放逸流滥者固不在言矣。若以擎拳曲跪,矜持拘迫为敬,则似劳攘,硬而不活。中庸之戒慎恐惧,孟子之勿忘勿助,何等自然。未知是否?

敬则胸中无物一句最好。主一之谓敬,无适之谓一。无物故一,有一物则非一矣。勿忘勿助即是敬,戒慎恐惧即是敬,文公加一畏字,则似大严,却成助长了也。而吾振卿看出自然来,可喜。於戒慎恐惧勿忘勿助中见得自然,乃真敬也。

 锡命问:向闻古林说孟子说大人则藐之章,彼此较量,便觉微有动心处,窃以为然。周濂溪云:「铢视轩冕,尘视金玉。」白沙先生谓此盖略言之以讽始学者耳。人争一个觉,纔觉便我大而物小,物尽而我无尽。夫无尽者,微尘六合,瞬息千古,生不知爱,死不知恶,尚奚暇铢轩冕而尘金玉耶?观此则白沙先生真能不动,而与舜禹之有天下而不与之心同一揆也。何如?

孟子濂溪皆是为众人说,未可以此断其动心也。孟子只为说大人者说,濂溪只为始学者说耳,不可以看低了二贤也。

 锡命问:道本不远,在於人伦之间。故我老先生云:「大道求於人伦之间,真心见乎感应之始。」命欲养此真心而未能,举以问於道林。道林曰:「只在无欲。无欲则能与天地万物一体,无往而非痛痒相关之情,真心即此而形见,大道即此而在矣。」命从事於此而若有验焉,不知此果得乎求真心之指否也?愿示端的。

勿忘勿助之间,真心自见,而无欲一体在是矣。只要无欲及与天地万物一体,何可得乎?只是想象耳。道林亦说得是,但似倒说了。得真心则自无欲,非待无欲上乃求真心也。盖人人合下便有真心,若无欲则圣人地位矣。故孟子只说寡欲,寡之又寡,以至於无。人少则慕父母,知好色则慕少艾,有妻子则慕妻子,仕则慕君,不得於君则热中,至是真心亡尽矣。 锡命问:命近觉得曾子三省之省字却甚警拔。盖此心纔省,则警觉而生,而天理之几见;不省则昏寂而死,而虚明之体塞。其心之生也死也,乃系乎人之省与不省耳,能勿忧乎?白沙先生所谓此心通塞往来之机,生生化化之妙,其紧要在乎此省也。我老先生所谓随处体认天理者,不息乎此省也,於此可见千古圣贤(此)同此一段工夫也。随处体认天理六字,不益信而益笃乎?或以为外者,盖亦不知天理之在吾心,而体认之者,省我之心也。何如?

此段看得甚亲切,以省不省说生死,甚好,随处体认天理,功夫全在省与不省耳。白沙先生与周、程、孔、孟、文、武、周公、禹、汤、尧、舜,等而上之,千古圣贤,同条共贯,皆此心学也,而谓体认天理为求之於外,不知天理外乎?体认外乎?非义外之说乎?盖以体认天理为外,则三省吾身亦在外矣乎?此皆缘未识内外合一之道,反有外物之心也。不知省处从何处起,可哀可哀。

 萧时中问:今之学者多未察老先生随处体认之说,以为逐外,盖俗学溺之也。周子之作太极,张子之作西铭,以杨龟山、陆子静之明哲,尚不能无疑,朱紫阳乃各为论说,载在简册,而二先生之道遂昭然大明於天下后世。中不自揣,欲作随处体认天理论以明之,何如?

孟子七篇昭如日星,至宋大儒犹多疑之。今我朝乃定,何怪乎人之疑也!恐不足与辨也。

 吴齐龙问:子曰:「非其鬼而祭之,谄也。」盖祭非其鬼,则鬼亦不享,虽欲谄之,奚可得哉?夫大夫祭五祀,礼也。然户、、中溜、门、行,皆庶人之所有事,不知何故而不得祭?齐龙窃谓虽祭之亦不为过。朱子以庶人祭旁亲远族为非其鬼,然旁亲远族,其始也皆原於一本,或以无后,或以功,或以贤,祭之何故不可?窃谓虽祭之亦不为过。又先贤如祖师白沙先生、王阳明先生,门人有司固尝立庙以祭之矣,齐龙钦慕,固图其像貌,每朔望必悬之於壁,焚香恭拜,彷若临之在上,而一毫非僻之心自不敢生。兹欲每岁薄具尊俎,祭之於书堂清净之所,以申一念之诚。且朋友终岁不宴会,亦无以洽情将敬,遂因之而延同志,又安知无所触发乎?但不知於理当否也?

凡主祭者,必其分之相等,乃可相通。天子为天之子,故得祭乎天地,而凡天下之人,戴天履地,皆有报天地之恩,皆举之矣,然必天子乃可祭报,即天下之人之报也。诸侯大夫之祭山川五祀,即所封境内之人之祀也。譬如子孙皆受祖考之恩,然必宗子嫡派,然后与祖考之气相通,乃得祭宗子之祭,即通族之人之祭,支子不得祭。支子为大夫,则以上牲祭於宗子之家,此礼有明典分也,大理之品节也,犯分则得罪於天,希孔以为不为过,误矣。至於旁亲无后,或以功以贤,亦必有当主祭之人,如殇祔於祖而不祔於考,惟祭祖之人得祭之。先师成我之恩,立庙祭之,宜也,然必有主祭之人,其余则从长者行礼,至於朔望焚香瞻拜,以致诚意,以兴景仰之心可也。

 齐龙问:小学大学乃圣人因人施教妙法,而小学之教,首曰:「元亨利贞,天道之常。仁义礼智,人性之纲。」齐龙窃谓此奥义恐非初学者可与骤语,不知果何以也?

诚似躐等,不知文公何意?此予古小学之所由作也。

 齐龙问:许鲁斋治生之说,后世多非之。然今之学者贫乏不能自存有矣,如之何治生可废?夫位天地,育万物,学者之实用也,且不能自存学乎?

治生止於竭力耕田而已,外此加毫末,便不可入尧舜之道,更学何事?

 齐龙问:「色厉而内荏,譬诸小人,其犹穿窬之盗也欤!」齐龙终日钦钦,尝恐对此四字不过,不知何以致力而得免夫此也?

只是主敬则内外合一,何患不免?敬则诚,诚与伪相反。色厉内荏,伪也。

 齐龙问:程子尝云:「贤且学他是处,未须论他不是处。」齐龙每见今之学者多有於人之善不肯虚心效法,又从而诋毁之,惟恐人之有善也。及见人说为不善,更不察其爱憎,不原其心迹,一唱百和,惟恐人之无恶也。齐龙尝以此自警,於人之善则学之扬之,於人之不善则省之隐之。然学人之善而不能及人之善,隐人之恶而反致人忌,何也?

忠厚之心积久则人自化矣,其有忌者,只是反己。

 齐龙问:「艮其背,不获其身;行其庭,不见其人。」此易艮卦之辞。齐龙穷之既久而未悉其义者也。又闻吾夫子有言曰:「不获其身,必有获也;不见其人,必有见也。」斯义   也,齐龙亦穷之而未悉者也。

艮卦之辞只是忘己。但佛者多冒其说以自文,以为儒佛同道,虽儒者亦甘与之同。吾忧之,故著此二句,令人不求之虚空耳。

 齐龙问:孔子射於矍相之圃,使子路执弓矢出延射曰:「贲军之将,(忘)[亡]国之大夫,与为人后[者不]入。」夫为将而贲军,为大夫而(忘)[亡]国,宜不可与之进矣。然伯叔无子,有侄而不继之,於理顺乎?於情安乎?又使公罔裘扬觯而语曰:「幼壮孝弟,耆耄好礼,不从流俗,修身以俟死者,在此位也。」夫必皆孝弟好礼修身俟死之人,然后得在其位,则天下之为弃人多矣,岂圣人无一人不欲其入於善之心哉?

此非圣人之言也,乃汉儒伪入者。且败军之将、亡国之大夫,亦有不幸,非己致之者。至於与为人后,在孔子时井田未坏,无所利而为,何与为人后之有?况圣(入)[人]不弃人,尧舜於庶顽(纔)[谗]说尚欲候以明之,欲并生哉,见圣人待物之洪,虽至恶亦所不弃。以此观之,可见此段皆伪也。以我观书,随处得益。

 齐龙问:朱文公家礼,四(伐)[代]位次自西以次而列。齐龙揆诸心,殊见未安。有以为神道尚右,窃谓神人一理,夫奚所尚不同?且尚右者既次列於西,则人道尚左者当次列於东,此不免相为背戾,不知当如何列然后为协也?

此文公之误也。人道尚左则神道亦皆尚左,人神一理也。尚右之说无所据,后世俗儒之偏见耳。宋以右相为尊,亦踵此误也。盖古人祭祀,既行於堂,谓之阳厌,又行於室,谓之阴厌。阴厌於室西南隅为奥,始祖居之,东向,则群庙之主以祖为尊,故自西而东。文公误以为定位,非也。文公复生,亦当服从。

 齐龙问:翁临妇丧,伯叔临侄妇丧,夫临妻丧,兄临弟妇丧,弟临兄嫂丧,文公家礼未尝条著,俗人行之甚苟。此乃常用之礼,亦非小小者,请著为定式焉。

叔伯父尊,则哭於别所。临侄弟妇丧,当然也。若弟妇丧,则叔与嫂无服,以其义推不去也。妻之丧则有之,惟焚香哭揖而不拜跪可也。

 齐龙问:长殇中殇下殇,而服祭因之降杀。夫均为父母之所生,则其恩同、其爱同,而服不同、祭不同,不知圣贤制礼微意何也?

上中下殇,死者成人与未成人。圣人制礼,品节不可混同也,此圣人之精义也。

 张问:知行如阴阳,何如?知中之有行,犹阳中之有阴也。行中之有知,犹阴中之有阳也。二者不可得而离之也。如虚明有觉,此是知也,而存存不息,知中之行也。身体力行,此是行也,而能明其所行之理,行中之知也。如学问思辨属知矣,而能运用其所以学问思辨者,盖非知中之行乎?如笃行属行矣,非有知寓乎其中,必至冥行矣,盖非行中之知乎?知中自有行,行中自有知,二者不得而相离也,亦不得而相混也,是知行合一否也?敢请指示。

阴阳无二气,知行无二心,所以●●得离也。廷文谓存存不息即知中之行,足破后儒说行(子)[字]之缪。若由此用功到熟处,即知行合一矣。知行合一,圣人地位也,初学亦不可不先知此理。后儒不得入尧舜之道,只是不认得此理耳。

 邓儒震问:大学知止而后有定,则知止者,固知之也;定静安虑得者,固行之也。知所●●之地乃不惑於他岐,则志有定向,然后可实用●●●●未知之先,曷从用功,乃得到知止之地而实用其力也?

只体认天理,天理即是止,存久则自知。吾於大学测中言之已详,可取玩味。

 儒震问:人子事亲,道在乎孝。夫孔门问孝●●●,夫子告之各不同,曰「无违」,曰「父母惟其疾之忧」,曰「不敬何以别乎」,曰「色难」,则夫子之语数子,皆孝道所尽者,而今人之事亲,敢问何者最要乎?

圣人之言如医治病,百药性味具在,随病者取药,在乎人耳。

 儒震问:学问之道无他,求其放心而已矣。朱●●云:「学问之事固非一端,然其道则在於求其放心而已矣。」程子云:「圣贤千言万语,只是欲人将已放之心约之使反复入身来,自能寻向上去。」则为学之切要诚在於求放心矣。师翁二业合一之教诚学者大中至正之路,

 若心有一放,亦无以进於此矣。今●●心常存,无一毫之或放,不识在何道以能之?若今●读书者须先理会文义。学问二字即博学审问字义,若以求放心为学问,非惟字义落空,又使人终日事心,而博学审问等事皆落空了。

 康时聘问:夫子语仲弓以敬恕为仁,中庸言忠恕近道。夫仁为本心之德,道非身外之物,为仁近道要非二事,何以有敬恕忠恕之别?不知忠恕亦可。●●仁而敬●●可●●●欤?又闻●●●●●●之要恕为●●可行之要何?夫子语子路以君子则止言敬●●及恕,语子贡以为仁之方,则●言恕而不及敬,岂敬与恕二者亦可以偏废欤?●闻明教。

[圣]人之言如良医治病,因病而施,其实理无不●●●●忠敬为体。忠者敬之别名,忠敬实行乎●●●●●心为忠,心中时即敬也,即主一也,即无适●●●勿忘勿助,体认天理,则忠敬恕皆在其中矣。●●理会名理无益。吾用行从事久矣,幸努力,岁月●●●也。

 时聘问:孔子中行不得而思狂狷,是孔门弟子[自]颜子而下皆狂狷之流也。曾子性鲁而唯一贯,[先]儒谓曾氏之[传]独得其宗,不知曾子所造亦可[与]颜子班欤?又谓颜子发圣人之蕴,不知曾子[亦曾]有所发欤?又[谓颜]子才丰寿啬,大而未化,天假之年,则不日而化,不知曾子亦已化否乎?敢请[问]。

[不得]中行而与之,圣人思中[至则一。曾子]观其[临死易箦],岂不[到颜子地位?大学一书]亦足以发圣人所未发,二子皆几乎化矣。据康熙二十年本补字

 汤霭敢问:乡党莫如爵,孟子之论明矣。第人[生有]先后,时世有不同,官爵有崇卑,乡贤祠其序[神位],果论生时之先后耶?抑论爵位之崇卑耶?愿先生●●定论,明以示教,俾后有所矜式。先生曰:「此当[以时论],如宋朝,以宋一代论齿,元以元论,我国朝以国朝论。」泰泉先生亦同此论。乡贤之序齿,固闻教矣,名宦之序何如,愿降明教,庶有定论。

所谓各以一代论齿,非吾之意,公误听矣。但不分齿而以入祠先后为序可也,盖入祠时已分定故也,礼[有]其举之,莫敢废也。据康熙二十年本补字

 薛宗釜曰:釜后学小子,箕裘有愧於家庭,学术取羞於朋侪。自先考弃世,严惮之心渐弛,众欲之攻愈甚。今蒙不弃,陶镕之下,顿然省悟。思昔父兄之训,师友之言,始信吾天师祖今日之所诲者合为●矣。盖天下一道,古今一理,阳明师祖良知之学即吾师祖天理之教也。然知得良知,其功在致;[知得]天理,其功在体认。使非致知,则物物亦具●●●。窃谓良知此天理,随处体认亦体认此天理,知与体固非截然两事。潮惠之士亦尝私论两翁之学,意必大同如此。翁能敬明翁於同席深交之时,必能得明翁之心,发明翁之蕴於合道同归之后,况明翁之道明,则吾翁之道因是而益明,使天下之后学仰二翁之道,如日中天,不能以彼此瑕疵置议其间者,必自斯文始矣。先考不有光乎!万乞早赐发挥,以慰潮惠大同一体之望,亦天下之士之咸望也。不然,过宗山者多矣,原其心其学,似非阳明祖同道同时而同得其奥,故不敢有请,而特远请吾翁,翁必有以处明翁以及先考矣。昔者曾子之赞颜子曰:「有若无,实若虚,犯而不较。昔者吾友,尝从事於斯矣。」孔门之敦友义以共明斯道也如此。后世不以颜曾殊科而颂其美者,咸谓同乎圣人之大宗。吾翁明翁同学孔子,犹颜曾也,其相赞翼於圣道者,非吾翁之望而谁望乎?宗釜晚出学疏,所尝闻於过庭与朋友之舆论者如此,故敢重请,惟翁垂鉴焉,则斯道万幸!后学万幸!

观吾契此帖,几识我之心矣。或者之说未能深亮。夫可以入尧舜之道者之心,著一毫私意不得,意必固我有一焉,即不可与入尧舜之道矣。吾往往明辨者,乃爱阳明之至,恐门下之士或未得阳明之真,而徒以灵灵明明常知觉说良知,大失阳明之意,又失孟子之意也。吾视阳明、中离犹一体,痛痒相关,不能已也。吾子荐其深亮之,以告於同类,庶斯道之大同也,大同即道也。道固如是,所谓物物亦具有知,不系乎致与不致,而系乎中正不中正也,所谓中正即天理矣。告子生之谓性,未达此也。

 秦孺问:天地万物一本之道甚明,而异端之说不足惑之,枯寂之学不足以同之,固矣。然而既知一本,不可不察乎此心生生之机,此心出入之际,甚难握也。且如纔虚心便能记事,便有所悟,便有好念虑。纔滞事便忘事,便不有所悟,便曾舛错,亦便不脱洒。此心虚实乃死生之机倏忽而不可测者,其若是欤?体用一源之妙,其相生而不可离者,其若是欤?似觉诚知诚养之功为甚切,往时都是鹘突轻易过了,便自不知不觉入於空空荡荡,所以易於舛错。今欲专力於此,而於勿忘勿助之间以诚吾知也。愿赐开悟。

只勿忘勿助之间便该括了许多。天地万物一本。生生之机一入手,握之何难?何有出入?何所滞碍?何等[脱]洒!何等颖悟!诚知诚养●●●贤地位矣。幼●此●杂在池纸草中,己酉十月二十三日检得之,为之●然援笔答。

 谢锡命问:晦翁云:「人之所以为学者,心与理而已。心虽主乎一身,而实管乎天下之理;理虽散在万事,而实不外乎一人之心。」阳明先生谓「其一分一合之问,而未免已启学者心理为二之弊」,是诚然矣。夫理具於人心,在何认取?但心得其中正时便是。学者之穷理,正欲察见[乎]心中正之本体而俾之不失耳,而曰心与理,则心为一物,而理又为一物,是二物矣,其可乎?而以理散在万事等言皆觉未茔,不若直就吾心之本体中,见得万物皆备,无所不包,无所不贯何在。如此转折,此我师翁心性图之作,心事合一,真孔门一贯之指也。何如?

只是一个心,心得其中正便是理,中正之理亦只是心,可以与吾心性之图者,其知心学乎!

 谢锡命问:阳明先生云:「欲此心纯乎天理而无一毫人欲之私,非防於未萌之先而克於方萌之际不能也。如是而用功甚●●。」然求之一字,我师翁犹且不欲其涉人力●●●,今而曰「防於未萌之先而克於方萌之际」,但恐此心把著太严而●●室。惟有勿忘勿助之间之语,调停此心,不忽不怠,此不防之防,不克之克,方可以由渐而底於纯也。何如?

加一防字便是助。勿助勿忘之间,著一防字不得,●是体认。

 谢锡命问:阳明先生云:「君子之学无间於动静,其静也尝觉,而未尝无也,故尝应;其动也尝定,而未尝有也,故常寂。常应常寂。动静皆有事焉,是之谓集义。」定性书云:「君子之学,莫若廓然而大公,物来而顺应。」故当夫物之未来也,此心但廓然大公,惟虚惟明而已,易所谓寂然不动者也,必感而后应形焉。今而曰:「其静也常觉,而未尝无也,故常应。」不知於寂然不动之中而可以言应否乎?抑体而藏用乎?应已涵乎?浑动静而为言乎?吾师翁所谓虽无见闻而有知觉者乎?然此理之根於心,又非空寂者,而云未尝有,又何也?此正圣学之端的,阳明先生必有深意也。愿我师翁明言之。

阳明先生「学无间於动静」,及「其静也常觉而未尝无,故常应」,说得是。若谓「动也常定而未尝有,故常寂」之句有疑。动而常定,天理自在,故曰:「动亦定,静亦定。」定者何物?而何云未尝有?此又恐传者之讹也。

 命生也晚,犹幸得受业於先生之门十余年矣,只是见得随处体认天理之指,无些欠缺,无些渗漏。自食息起居语默,以至於君臣父子夫妇兄弟朋友,处常处变,富贵贫贱夷狄患难,所处之地虽殊,而体认天理则一也。白沙先生所谓著此一鞭,何患不到古人佳处,实非欺我。但恐体认不在勿忘勿助之间,则无以察见天理。若会此,则我师翁所谓一路,则剧到圣贤地位,而偏内偏外,空虚寂灭,支离细碎者,皆不足言矣。何如?

振卿这回认得的当。夫子谓「虽之夷狄,不可弃也」,非我不弃他,他不离我,自不可弃也,虽欲弃之而不可得也。

 命常阅先生答阳明先生书云:「虽天地弊坏,人物消尽,而此气此理未尝亡,则亦未尝空也。」是可以见斯道之无穷,而学有不容休歇处也。是即张子所谓「知死而不亡者,可以语性矣」。又有云:「天下无气外之理,请於气之外更寻个理出来。」是理气不相离,又即孟子形色天性之说也。信如是,则前所谓天地既已弊坏,人物既已消尽,从何处而见气?何处而见理乎?家训中反云:「人之死则无情。」何以生则有情,而死则无情?既可尽诚敬以感格之,则似犹有情矣。命思之而不得其说,愿惟指示。

天地人物消尽而理气自在,即死而不亡之说,故曰:「道生天地,故理气自见。」人死体魄如土木,复有何情?人子祭祀致敬即情。圣人以神道设教,要有便有。